那些年,家里穷,我上大学,妹妹读高中,全靠父母靠没日没夜的给人做短工勉强度日。到了冬季,父亲发愁了,用人市场上熙熙攘攘,都是揽工的庄稼汉,很少有雇主。
父母合计买辆三轮摩的在镇上的车站拉客,听说不少挣。于是东凑西借,买了一辆三轮摩的,从此,父亲也加入到拉客摩的的队伍里了。父亲一生谨慎,从没做过冒险的事情,要不是生活所迫,开机动车这样的事他想都没有想过。自从有了这辆三轮摩的,父亲起早贪黑,可是一天的收入微乎其微。晚上回来,父亲总是唉声叹气,抱怨着竞争激烈,抱怨着别人欺行霸市。
后来,父亲也学会了曲意逢迎,从来烟酒不沾的父亲兜里常常揣着一包烟,不管认不认识的同行,迎上去发烟,和他们套关系、唠家常。
父亲心善,从来不肯学其他人那样坐地起价,一趟五块:一个人是五块,八个人也是五块,不管刮风下雨逢年过节,从没涨过一分钱。大多数客人坐过父亲的车后就不再坐其他人的,经常行走往来的客人总会要下父亲的电话,偶尔还会有好心人介绍父亲拉些家电、商品之类的私活。邻里有人要去车站或是送子女进城都会去找父亲。在村里,一向老实本分的父亲也受别人尊敬起来了,路上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向父亲打招呼。
父亲每次回家都很晚,家人不免担心,晚饭必定等到父亲回家才吃,吃饭时父亲总是绘声绘色的讲着车站的一些趣事调节气氛:小情侣在车站争吵啦,警察查车啦,村西头黑娃的车火花塞坏了愣是发不着,车被没收啦等等。
每次出车,家人都为父亲的安全担心,父亲安慰说,没事,他的技术好着呢!也就是靠着这辆三轮摩的,我顺利的读完了大学也有了稳定的工作,家里的经济状况也得到了改善。
有一次经过时代广场,人特别多,看到有三轮摩的我招手、上车。司机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和父亲一般年纪,一边和我聊天一边开车穿梭在滚滚车流,在十字路口他突然车头一转逆行,吓了我一身冷汗,我连忙呼喊,他却若无其事:“没事,保你安全,我技术好着呢!”惊魂未定之余想起了父亲,同时也为他的安全而担心。
谁承想父亲的三轮摩的被偷了,乡邻安慰父亲,父亲哀声叹道:“唉,平日里我是很注意的,这天在地里干活,车就停在路边,想着一眼就能看见,所以就没上锁,谁知一转眼的功夫就被偷了,你说现在的贼害怕不?唉,现在想想,肠子都能悔青了。”
突然发现父亲一下苍老了许多,也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下地干活不一会儿就唉声叹气的抽闷烟,吃饭时也没有了往日的笑脸,吃一半就撂下碗,若有所思,长吁短叹,我们看着也很难受,母亲生气了:“车丢了好,整天见的想开车,要不是车丢了,一家子啥时候吃过一次团圆饭呀?一会儿雪地打滑车翻了,一会儿警察查车追的你像没头的苍蝇乱窜,害的我整天替你提心吊胆,现在车丢了说明你就没开车的命,老老实实当你的农民务农是正经……”父亲苦笑,好,不开了,好好务农,好好务农,随即又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吃饭,喉结艰难的忽上忽下,眼睛里却隐藏了多少绝望、失落和不甘……
从此,父亲不管是下地干活亦或是家人一起吃饭相聚,再也没有提起丢车的事情了,整日闷在家里,寡言少语,偶尔有邻里串门和父亲唠家常。谈及痛处,父亲又唉声叹气,像祥林嫂一样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自己的伤心过往。看着父亲这样,我的心里不是个滋味。我理解母亲,为父亲的安全担心的同时怕增加我的负担,可是谁又能像理解骆驼祥子一样去理解父亲?
返城时,父亲送我到车站,我把早已经包好的五千块钱硬塞给父亲:“爸,这钱你拿着用,实在不行再买一辆摩的,记着要挂牌备案,也没几个钱,一定要注意安全……”
夜晚,一向不会打字的父亲折腾了大半夜给我发信息:“儿子,谢谢你,我不懂拼音,打字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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