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若初见,回首错一生
我们在不同的故事中,演绎着相同的主题。
夜幕低垂,图书馆四楼靠窗的位置,可清楚的看到图书馆前的那条路,路上行人,有步履匆匆的,有悠闲散步的,有三五成群的,也有孤身一人的,有欢声笑语,也有孤单落寞。俯看这华灯初上,有些人,角落的黯然神伤都无处隐藏。
独上层楼,道天凉好个秋。凉风阵阵,绕着指间。耳机里依旧是这首网名为只有影子和小义学长的网络歌手翻唱的《晚风》。相比于原唱,我觉得只有影子的声音更清澈,更干净。而小义学长的声音,更温柔,更温暖。他们澄澈的歌声让我不禁觉得这秋风亦如两个月前的晚风一样的温柔,一样的温暖。我想,秋气堪悲未必然,如此正是可人天。
犹记两个月前,此时此地,夏日晚风温柔的拂过发间,我亦是如此沉浸在《晚风》这柔和的歌声里。
“同学,这里有人吗?”一道好听的声音传来,我闻声抬头,先是一愣,随即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赶紧把书挪过来,其实那位置是给我室友占的,我偷偷给室友发了条短信“你的位置被占了,别过来了”我暗道自己花痴。
“谢谢”他微笑说道。他的声音特别好听,很温和,就像那一道晚风抚过你的耳畔,像那一杯温水淌过你的喉咙,就像一袭轻纱拂过你的手心。我喜欢用“干净”二字来形容人,没错,他给人的感觉很干净,仿佛那洒下的月光,如那泠泠的山泉一样干净。
他把手中的书放下,一本书是很旧的书,《王维传》,我看看自己手中的书,不禁浅笑。另一本是笔记本,只见姓名那栏写着:陈与义。一种敬重之感油然而生。因为我相信,名如其人。
时间不觉已过去两个小时,我正要收书之时,看到他也合上了书本,默契的相视而笑便一道离开。
“我叫陈与义,是12级的新闻专业”他先自我介绍。
我笑道“我13级的,陈大词人好,久仰大名!”
听罢,他轻笑道“学妹说笑了,不过我倒是很欣赏他,他词虽不多,语意超绝”
“嗯呢,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写得很美”我答道。
“学妹喜欢王维?”听他如此说,便知他刚才也注意到了我手中的书,《王维诗传—边塞仙郎的幽篁心曲》。
“嗯....他的诗他的人他的名字总给人一种很纯净无垢的感觉,我很喜欢”
“不错,很欣赏他就想窥探他的所有,遗憾的是关于他的资料很少,特别是他的妻子,稗说野史中竟也寻不到只言片语。”他的话总很温和,连叹息的声音都那么平和。
我想,能够成为王维的妻子真幸福,在三妻四妾的古代,在性开放的大唐,又有能力续娶的王维,“丧妻不娶,孤居三十年”是怎样的痴心,很多人都说他是因佛而断情绝爱,那守母丧时的“柴毁骨立”对弟弟王缙的“恭责荐弟”这样的世俗牵绊就不该有,人非草木,感情岂能说断便断掉的,我宁愿相信,他对亡妻是“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我们谈了很多,但回去的路太短没能谈更多。交换了联系方式,就此作别。我在手机上的备注是小义学长,温润如玉,温文儒雅,想把这些美好的词都放在他的身上,那样温柔的声音,那样明净的笑容,暖如三月春风。
起初我时常会写一些东西,关于风花雪月。他也时常更新动态,关于人情冷暖。他说“你笔尖温婉,在诉说着女子的涓涓心事。”我说“你的笔触冰冷,字里行间的凉意浸透人的心里”他的文字给人的感觉是天然去雕饰却寓意无穷,我想我多是粉饰太平而他多是揭露现实。我很喜欢他的文字。
和室友谈起他,室友先是劈头盖脸的骂我当初的重色轻友色胚一枚然后问道问“你是不是喜欢他哦?”我想了想,耸耸肩,笑而不答。
后来,忙了也懒得写文章,后来,也没再见他更新动态。我依旧听着这首歌,两个月过去,我已快忘记了他的模样,若不是手机里的联系人里确实存在着“小义学长”这四个字,我都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陈与义也只是千年前的那个惆怅词客,小义学长也只是那个低吟浅唱的网络歌者。
虽然没能记下他的模样,但我想,于千万人之中,我定能一眼便认出他。
“啪”一本书掉到了地上也拉回了我的思绪。我捡起这本书《诗佛王摩诘传》就像他说的,喜欢一个人就想窥探他的所有。
已快九点钟,我收书回去,打开电梯,便直愣愣的杵着忘了走进去,是了,他也在里面,里面只有他。门合上又打开。
“同学,不进来吗?”
他的声音依旧好听。
“是你啊?”我走进去,我知道我声音里有些许难掩的激动。
“呃......”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没等他答完我便抢说道,我没漏看他眼中完全陌生的迷茫,可我怎么会认错呢,那样的干净,那样的温和,我怎可能错认,原来,他从未记得过我。
我大步离开,今夜,谁俯看这华灯微亮,我角落里无处隐藏的黯然神伤又会落入谁的眸中。
风吹得有些急,大概是要下雨了。一场秋雨一场凉。有些惆怅,却似乎没那么心伤。
室友问“你是不是喜欢他哦?”
我想“大概那种莫名的执着,只是对他文字和名字的倾慕,抑或是对王维的幻想吧......”
春风送暖。清晨,蓬勃浓郁的天边扑面而来,东风细细,桃花纷落,洒满小径。她在院子里荡秋千,看见他来,羞得抽身便走,却没注意,发间滑落下来的一支凤头钗。
他捡起那只金钗,折一支桃花在手,轻吟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见过她,在昨晚,也是在这园中荡秋千。他赴京赶考,见天色已晚便在此借宿一宿,这楚员外也是个善人,见他孤身一人衣着又有些寒酸便二话不说就让他住下来,今日要启程楚员外还给了些财物予他做盘缠。而这姑娘便是员外的千金,乳名楚儿。
出了楚家大门,偶一回头,便见楚儿坐在庭院中的秋千上,似在看他,见他回头,目光微转,看着满地落红。
他想了想,转身走到她面前。
“姑娘,有礼了”他举手作揖。
“不知公子有何事?”她的声音清泠,嘴角微扬,有些淡然却不冷漠。
“方才姑娘落下的金钗”说着便拿出金钗递给她。
她看了一眼却没接过,缓缓说道“此去京城,山长水远,愿公子一路平顺,蟾宫折桂。”
见她如此,他便作罢“如此多谢姑娘吉言,他日若遂凌云志,定报今日楚家恩”
人生一梦,白云苍狗。三年,他流连秦楼楚馆。三年,她沦落烟花柳巷。
原来,三年前,他名落孙山,心灰意冷,迷醉青楼,烟花巷陌里,夜夜笙歌,自甘堕落。
原来,他离开的第三年,他家被贼人洗劫一空,楚府也被大火烧尽,而她的父母,都死于这场大火里。而她,生活所迫,无奈沦落风尘,辗转来到了京城。
在这烟花迷巷里,有人买醉举杯消愁,有人庆贺春风得意,有人情陷温柔乡。那他呢?
她看到了他,是在拾翠苑的一个姐妹四娘的房里,如今这般落拓,再不复往日风流模样,她失望之余更不愿看到他这般自甘堕落。
她希望四娘能劝劝他,但是她知道四娘是个爱财而又附庸风雅之人,何况他对四娘似乎真有几分情义,四娘在这拾翠苑里容貌并不出挑,是以他虽然落魄,但是在街头巷尾写书买画,却能够维持他几日便来四娘这一次,为了满足一个女人的虚荣心她又怎轻易让他离开。只是,她必须想办法让四娘劝劝他。
“常来姐姐这儿的那位公子是妹妹的故交,本是赴京考取功名,姐姐想必也是知道他为何流连此地的,他虽有八斗之才却怕是早已忘记当年凌云之志,想来姐姐应也不愿见他这般,姐姐若能劝勉,激发他的斗志,他日他若有幸及第,姐姐可是有莫大的功劳呢,想来那公子也不是无情人,姐姐的后半生可无忧矣”楚儿见四娘有些犹豫。便接着说道“他给姐姐的,妹妹定分文不少补上”听罢,四娘心里也有了打算。
“那我该如何做?”
“姐姐先劝他离开,若是不成便硬赶出去,说,若是不中第便不配来见你,此生永不复见,知道姐姐不忍,但有舍方能得啊”
“九娘好计,这么处心积虑的为他打算想必不只是故人这么简单,为何不自个儿去说?”
听及此,楚儿笑了,笑得有些苍凉“只不过萍水相逢罢了,姐姐还是不要提起我罢,且此时他心系姐姐身,此时应是听姐姐的话吧”其实,她没说,她想留在他心中的永远是那个干净的清泠的十五岁时的模样。她在拾翠苑众姐妹中,按年龄的排列顺序是第九,所以,世上已再无楚儿,只有九娘。
“四娘”伴着他的声音脚步已是踏进四娘的房间,楚儿来不及避开,只得低头行礼便匆匆出门,她知道以四娘的为人,断然不会提起她。
“那是九娘,平时不常来我这儿,你应是不认识他”
“哦,是么,有些像我的一位故人呢”楚儿还依稀能辨出他声音里的怅惘。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九娘,李大公子来了,今儿又点你了,这是你的福气,你可好生伺候了”老鸨老远的声音暧昧得令她作呕,她擦干眼泪,换了笑容,风情万种道“儿知晓”
经四娘的软硬兼施他离开了拾翠苑,“愿公子一路平顺,蟾宫折桂”楚儿默默说着三年前的祝福。
果然,三年后他高中了,春风得意马蹄疾,好不风光。
他兴冲冲的跑上楼来,正撞上了楚儿,他扶起她。这一眼两两相望中间竟隔了五年,那句“他日若遂凌云志,定报今日楚家恩”的话犹在耳畔。只是.....
“失礼了,姑娘无碍吧?”
望着他,眼泪便止不住往下流,当年,故意掉的那支凤头钗可还收着,当年故作高傲的她可还记着。
看着她流泪的眼,他不解问道“姑娘,我们可曾认识?”
六年,他们都饮尽了岁月的风霜雨雪。六年,她一眼便认出了他,六年,她的心系在他的身上。 六年, 他的心给了人,六年,纵使相逢却不识。“小生此次来是带四娘离开的,若无她便无今日的我,小生先去找她先告辞了”
“当年,我若勇敢一点,当年,我若没那么矜持,是否今日就有些许不一样。”这些话又能问谁呢。
谁许了谁的情深,谁弃了谁的红尘,到底还是天物弄人。
他们走出了她泪眼朦胧的视线。
又是一年开春,他衣锦还乡时,他路过了曾借宿的地方,哪里还有昔日的繁华,也再也不见那如桃花的姑娘。剩下的只是断壁残垣,只那一树桃花灿烂如初。悲从中来,在那颓垣题了四句诗:
昔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他从怀中取出那支妥善收藏的金钗,这么多年,无论有多艰难都未曾离开他,四娘想要他也没给。故人又在何方,有时他会觉得,那种熟悉的气息明明很近,却又怎么都抓不住,就像多年前遗落在这里的心,怎么也找不回来了,那个冰清玉洁的姑娘,那个有着明眸皓齿的姑娘,至今无恙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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