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着自己爱慕的青年，脸上弥漫着难言的娇羞 ”
秀莲亲手杀死自家男人的事，在村子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那些常常挨自家男人打的女人，在自家男人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时候，总会理直气壮地扔下一句：信不信我像秀莲杀丁顺那样，把你剁了！那些男人听见这话，再瞧见自家婆娘瞪圆了眼睛，默默将抬起的拳头放下。
秀莲审判之前，村支书便和二虎商议，得尽最大努力，保住秀莲的命，不然这两个家都得完了。
“那个丁顺，就是该死！”二虎咬牙切齿地说。
在村支书的动员下，那些凡是见过丁顺打秀莲的村民，在审判那天大多都来了现场，希望能为秀莲作证。
村支书这样做，自然得罪了丁顺爹娘，秀莲入狱后不久，丁顺娘曾长久地，不分白天黑夜地在村子里叫骂。
“我的惨死的儿哩，你做了鬼都不得安生……”她走路慢慢悠悠，哭骂的声音像叫魂一般。
惊恐不定的丁军和丁梅，被文武接走了，暂时住在秀莲爹娘家。看着两个孩子，秀莲爹娘痛苦的心情，渐渐有所缓解。
“放心吧，孩子，恁娘很快就回来了！”每当丁梅坐在门槛上出神，秀莲娘便抹干净眼泪，强笑着安慰她。
四年后的秋天，监狱那边通知秀莲娘家人，让他们去监狱领人。
“领人？”秀莲娘没反应过来，“你姐该不会……”她带着哭腔。
“您老人家别激动，到了就知道了……”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安慰着秀莲娘，垂下了眼皮。
文武到了监狱，隔着铁栅栏，便看见头发花白、蓬头垢面的秀莲正在墙上涂抹着什么。
“她在干什么？”文武有些疑惑地问着狱警。
“往墙上抹东西……”狱警头也不抬地回答。
“涂得什么？”文武追问。
“大便……”狱警继续整理手中的文件。
“啥？”文武匪夷所思。
“大便！有时涂得满脸满嘴都是……”狱警将手中整理好的文件递给文武，让文武签字。
“看这样子，她八成是疯了，你先把人领回去，暂时保外就医。”狱警沉吟了一阵子，继续补充。
见到文武，秀莲裂开嘴笑着，一股涎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她舞着沾满秽物的双手，抓着文武的衣裳。曾经膀大腰圆的秀莲，如今已骨瘦如柴，这还不说，原本挺直的腰板，如今也佝偻着。她脸色惨白，深深的皱纹沿着那些皮攀爬着，连同那只干瘪的眼睛，像是硬生生安在她脸上似的。
文武望着眼前的秀莲，伸手拂去眼中的湿漉。
傍晚的秋风，吹拂着秀莲花白的头发，远远看去，像老态龙钟的老人一般。
得知秀莲回来，许多人挤在秀莲娘家门口，想要看看她。
“啊！啊！”秀莲尖叫着，躲着那些人好奇的眼光，一头扎进屋里。
“真可怜呀……”围观的人摇着头，叹着气离开。
真可怜，就像当年人们得知秀莲将要坐十二年牢时，望着惊恐不安的丁军和丁梅发出的叹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四年未见，丁军和丁梅似乎都在有意躲闪着秀莲。
疯疯癫癫的秀莲，时常在村子里游走，手里拖拉着一个肮脏的蛇皮袋子。
“疯子，疯子……”顽皮的孩童，跟在她的身后嬉闹着。
“滚一边去！”丁军攥着拳头，喝退了那些嬉闹的孩童。十多岁的丁军，皱着眉头，眼神清冷地望了一眼秀莲，便转身离开。
“军儿，给……给你……”秀莲追着丁军，往他手里塞着什么。
丁军展开手，两颗潮乎乎、脏兮兮的奶糖，赫然躺在丁军的掌心。丁军望着糖纸都已经卷了边的奶糖，哭了。
远远地，丁梅站在屋后的土坡上，眼泪划过咬着的嘴唇。
…………
秀莲眨了几下眼，发出了沉重的叹息声。她抬眼望着台上洋溢着甜蜜笑容的心情，喉结动了几下，布满皱纹的、干瘪的脸上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那年秀莲刚满十八岁，她坐在宽大的塑料盆里。散发着热气的洗澡水，滑过她紧绷柔腻的肌肤。氤氲的热气里，她想着自己偷偷爱慕着的青年，脸上弥漫着欲说还休的娇羞。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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