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技巧,不然它就会在大自然“适者生存,优胜劣汰”的法则中走向灭亡。这是学校老师在课堂上我们的。土地改革后的那些年,我在流水沟畔与野兔的几次遭遇,使我在实践中明白了这个道理。 我们村沟沟汊汊里的水都在流动着,统称流水沟,尤其是绕村的壕沟,一年四季除去腊月结冰时期,都能听到叮咚的流水声。水流的方向都是从南到北,直到村北半里远的的地方群水归一,汇成了一个宽约两米、深及膝盖的沟渠,才成为正儿八经的流水沟。从这里再向北,穿过连绵数里的黄沙岗流入丈八沟,最终归入黄河。
我家有四亩地就坐落在流水沟畔,南北长三十多丈,东西宽五六丈,算是村里一块有名的肥田沃土。打我记事时起,这里每年秋季都种着黄豆,而且年年都是好收成。周围几家都是轮茬播种,种过高粱、谷子,栽过白薯,我家就一直种黄豆。我问过父亲,为啥不改改样?父亲说:“我扛过二十多年把式,种地不敢说成了精,也算得上半个庄稼通了。地里的庄稼也像人一样,有的好动,有的好静。好动的像高粱、谷子,得一年一换地方,才长得好;好静的像豆子、花生,要年年重茬,才会越长越好。”父亲的这个经验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是有科学道理的,豆子、花生根部生长着一种根瘤菌,可以给自己提供一种天然肥料,而高粱、谷子就没有这种本事,只得年年换地方种植了。
豆子地是野兔活动的最佳场所,一来豆叶是野兔最爱吃的食品,二来是豆子叶大株稀,隐蔽性强,又有一定的活动空间。我曾建议父亲把豆子种密点,父亲笑着说:“稀麦稠豆坑死人。麦要稠,豆要稀,黄豆行里窝下小牛才会有好收成,太稠了就只长叶子不结豆了。”我自小喜欢在豆子地捉叫蚰,盛夏那一段几乎天天中午蹲在这块豆子地里,不少时候和在豆子地筑窝的野兔相遇,有一次还见到一窝小兔子,红红的,眼还未睁开。父亲让我不要动它,反正它也祸害不了多少庄稼。我就想,那好吧,小野兔你养你的儿子,我捉我的叫蚰,咱们两不相干。
可是这种“和平共处”到了收割豆子时没法再继续下去了。秋收时节,豆叶黄落,兔子窝失去了遮挡,明晃晃地亮在天日之下。现在我们又要手拿镰刀割去豆棵,把曾经的一片绿荫变为光秃秃的大地,以此为家的野兔将何以堪?纵然“狡兔三窟”,又能奈何? 我们父子从地的南头儿开始收割,割到十丈左右见到第一个兔窝,就是在平地上挖了一个坑儿,深浅仅能容下兔子的身子,窝里只有疏疏的几根枯草,看来是兔子听见了收割的声音,已经逃之夭夭。待割到二十丈左右时,只听见前面呼啦一声,一只兔子纵身窜出,嘴里还叼着一只红红的崽子,向东边的流水沟奔去,只留下一个和前边一样浅浅的窝儿,几根黄褐色的兔毛还在枯草上微微抖动。
往后直到割完了四亩豆子,再也没见到野兔的踪影。我查看了周边,全是收割完的光秃秃的高粱茬地,再没有它的藏身之处,他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父亲赶来了大车,割下的豆子都装到车上,仍然不见兔子的踪影。待大车就要离去时,父亲看见东面流水沟边一处草丛在动,对我说:“你去看看,兔子是不是在那里。”我说:“不会,你看那里的草那么清翠,要有兔子早把草吃没了。”我犹犹豫豫走到草丛边,拨开草往里看,只见有一个深深地洞穴,洞口向沟里开着,洞里果然有一只兔子,睁着两只血红的眼睛看着我,身后是一窝红红的小兔仔。我正欲伸手抓出这只兔子,父亲赶过来说:“不要动它,他就剩下这一个窝儿,再也没处去了。” 我忽然觉得,“狡兔三窟”确有其事。这第三个窝儿可比前面两个要安全舒适多了。而且窝边那些青草那么茂密青翠,它却一动不动,这不能不说是它保护自己的聪明之举。
过了几天,豆茬地种上了麦子,我和父亲又到这个兔窝看了看,里面已经空空如也,老兔、仔兔全不见了,周围的草丛也乱了一片。父亲说:“搬家了,这窝边草一乱,兔子就不打算再回来住了。”此时我想, “狡兔三窟”也好, “兔子不吃窝边草”也好,真真实实体现了兔子的聪明和智慧;作为一个柔弱的种族,它能够从古到今延续数百万年而不败,一定有它自己成功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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