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五金厂在近两年的效益很不好,各个车间都有员工在递交辞职书。一些科室的员工也有人在辞职。也有很多人在犹豫要不要辞职离开。喻隆就是正在做思想斗争的一个。
在生产科跟单已经有四年了,喻隆还是想留下来等待效益的复苏,所以他离开的意愿并不是很强烈。所谓跟单就是把全国各地的订单整理成生产流程表,然后随时了解各个车间的各种产品的生产进程。
喻隆是负责华北区的订单,天天都有北京天津等地的电话,而这些电话无一不是催货的。近两年订单量不少,可是都是些几百几千数量的小货,所以厂里的效益在近两年很不如人意。
与喻隆一起负责华北片区的还有甄亮。甄亮是厂长梁强的外甥。甄亮才进生产科大半年,喻隆算是甄亮的师傅,平日里两人合作得还算愉快。
喻隆接收到了北京方面一个一百万数量的订单。不仅科长李志亲自过问,就连厂长也非常关注。
三年之前,喻隆经常跟这样的大单,没想到如今事隔三年才见到这么大的单,他心里想这可能是个好兆头。厂子的效益果真要复苏了。喻隆决定无论怎样,要把这个大单跟好。在这个大单进入第一道生产车间制坯时,喻隆决定让甄亮和他一起跟好这个单。
制坯车间前个月辞了几个工人,所以车间里的人手显得忙不过来。日夜两个班的工人都在做这个大货。喻隆留在制坯车间的时间很多。可是做大货的第三天早上,喻隆发现制坯车间生产的量与头天白天的量一样多。难道晚上没有做吗?一问工人才知道,昨晚很多工人都罢工了,最先罢工的是那几个计时的计量员。
后来一些工人也罢工了。喻隆不再深问了,知道这种情况是要求上面涨工资。喻隆心里也明白,前几年的计时工是一年涨两次工资,虽然涨的都是二块三块,但是计时工人们心里有盼头。而现在一年快到头了,还没有说涨工资的事。计时工人们拿着比少了办公室的员工差不多一半的工资,心里很是不平衡。
罢工的事很快让梁厂长知道了。梁厂长把带头罢工的几个计时工叫到办公室里臭骂了一顿。期间有计时工对梁厂长的意见很大,对梁厂长说:“凭什么加工资只加科室的,我们车间的人难道是后娘养的吗?”梁厂长骂道:“你们要干就干,不干就滚!”几个计时工真的不干了,当天下午就离去了。
制坯车间走了几个计时工,计量这货一下子全没有人了,科长李志临时把另外一个车间的一些计时工调到了制坯车间。这时,制坯车间算是又正常运作了起来。可是,当天晚上,制坯车间又出事了。新的计量员把工人的工价计低了,一场矛盾又闹了起来,本来工价就被压得很低了,新的计量员居然又擅自改低工价。事实上一些车间的计量员是可以定某种工序的工价。新计量员李铭是科长李志的堂弟,后来是被上面轻言批评了一下。这场改工价的风波算是给工人们交待了一下。
做大单已经第五天了,北京方面天天问喻隆的生产情况。喻隆不敢向北京方面透露货还在打坯。否则北京方面会骂人的,因为这批货只有二十天的生产期限。
这批大货制坯好了后要进行砂边、铆合、抛光、电镀、包装这些工序把二十天的时间开始挤少了。喻隆开始感觉到了这批货可能会越期。
第六天做大货时,人事部的人把点漆车间的主任曹帆带到了生产科,并宣布了曹帆将任生产科的科长,而原科长李志将任副厂长。后来喻隆听说,以后原副厂长邱华主管行政,而李志则主管生产,对于换科长一事,喻隆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他心里很担心手上跟的这批大货不能按期交货。如果没有按期交货的话,他就会为此负主要责任。
第十天了,那批大货终于砂完了,也进入了铆合工序。这下喻隆可以放松一下了,因为如果按这样的生产进程,这批大货可以按期完成。已经二十多天没有休息的他准备请一天假,女友孙倩也在几天前给他打电话,叫他过去。孙倩和她爸妈在另一个市的一个制衣厂里面。孙倩的爸爸过生日,请了十几个朋友一起吃饭。喻隆作为被认可的未来女婿,是无论如何都要前去祝贺未来老丈人的。因此,喻隆着实花心思准备了一番。
孙倩知道喻隆跟单电话很多,就算请假也无法休息好,所以孙倩悄悄把喻隆的电话设置了拒接任何电话。孙倩想让喻隆更好的在她的亲戚面前好好表现。那天中午,喻隆喝醉了,在孙倩的房间睡了一下午,快到傍晚才醒了过来。喻隆醒来想返厂,孙倩执意要他把晚饭吃了才回去。最后,喻隆扭不过孙倩,便同意了。
晚饭时,孙倩爸爸问起了承德的情况,喻隆如实说了他现在的工作状况和想法。孙倩说让喻隆辞职来他们工作的这个服装厂。可以让孙倩爸爸给他安排个组长当。喻隆心里明白,今年孙倩的爸爸已当上了车间主任,而这两年他们这个厂的效益还不错,当一个组长的工资并不比他当跟单员的工资低。喻隆想的是承德虽然对他没有大恩大德,但他已在承德工作这么多年了,多少有一点感情在。喻隆对孙倩表态说,在承德工作一段时间再说。
饭后,孙倩送喻隆离开,边走边说着一些话,孙倩心里有点怨。两个相爱的人非要分隔两地,像极了牛郎织女。喻隆拨了拨孙倩的头发说:“容我考虑一下,如果承德效益还是不好的话,再等段时间,我就辞职。”孙倩听后,愁着眉头,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咦,今天怎么一个电话都没有?”喻隆自言自语。这时,孙倩扑哧一下笑了起来,说:“我给你设置了的。”喻隆听后,心里咯咚了一下,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收假后一上班,喻隆就去看那批大货。那批大货还在铆合车间压铜脚。铆合车间主任陈喜对喻隆说:“你那批货已经压好了二十万的铜脚了,现在我车间三分之二的人都在赶你的那批货。”陈喜在承德已经十五年了,也是今年才当上车间主任的。
喻隆要验看已压好铜脚产品,他拿了一个产品,用卡尺一量,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怎么这个铜脚短了三毫米?”他问陈喜。
“甄亮说是这个规格的铜脚呀。”陈喜说。
“马上停下来!”喻隆说完就跑回办公室,打开电脑中的文件,重新查看了北京方面E过来的产品信息。的的确确做错了。二十万的货,天啦,二十万的货又得重新打坏,砂边,这肯定会越期的。
压错铜脚的事梁厂长第一时间知道了。喻隆被梁厂长在铆合车间狠狠的骂个不停。说什么跟单员无论什么时间都得二十四小时保持电话通畅。骂他为什么昨天拒绝电话。听着梁厂长的骂声,喻隆怀疑这个货昨天就可能被发现了有问题。
很快,北京方面也知道了这一错压铜脚之事。北京方面对喻隆态度坚决的说:“超过二十天,订单取消!”后来在梁厂长亲自与北京方面的沟通下,延长了三天的交货期。
这二十万错压铜脚的处罚是扣了喻隆五百元钱。喻隆觉得委屈却无处申辩。
制坯车间又开始重做那二十万的货。一天一晚下来,居然还没有七万。喻隆急了,问制坯车间主任是怎么回事。车间主任说昨天又有三个人辞了职。
喻隆恳求着说让制坯主任督促大家赶出那二十万的货。制坯主任应了。
铆合车间因为错压了二十万的货,也被处罚了几个责任人。这一下子,整个铆合车间的生产进程都慢了许多,大家都怕再出问题。这些状况让喻隆心急如焚。又过了一天,制坯车间的生产量却只有五万多。喻隆从制坯工人那里得知昨晚在做甄亮从天津接的一个订单产品。这下子喻隆真是火冒三丈,但又无可奈何。除了催还是催。
其他八十万已经去电镀,这二十万也终于进铆合车间了。已经第二十天了,还有三天的时间就交货了。喻隆死死的盯着这批货的进程,还有三天的时间是肯定不够,喻隆开始在一些车间与车间主任为此吵架了。终于二十三天过去了,那二十万的货还在电镀,北京方面来电说拒绝收货了。喻隆沟通不了,梁厂长亲自出马了。最后达成一致,北京方面减去百分之五的订单费,再延长两天交货。
第二十五天下午,一百万的货终于交给了北京方面。喻隆终于松了一口气了。可是副厂长对他又是一顿训斥,并又扣了他一百元的罚款,说他跟单不力,害公司有了一定的损失。喻隆没说什么,而接受了处罚。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喻隆发现一些车间的负责人对他有了一种奇怪的态度。这时喻隆才醒悟过来,为了赶上次的百万大货,他得罪了很多车间负责人。有一个晚上他想了很多,终于他决定辞职。
把写好的辞职书并给新科长曹帆的时候,曹帆说要得到副厂长李志同意,而交给李志的时候,李志说要曹科长批准。喻隆知道他遇到踢皮球的了。最后,喻隆把辞职书交到了梁厂长手里。梁厂长瞟了一眼辞职书后,把它扔到了一边,说:“你辞职去找曹科长。”喻隆说:“曹科长说要你的同意。”梁厂长鼻子哼了一下,说:“当你是三朝元老哦,还要我同意。”喻隆没有作声,他的眼神死死盯着梁厂长。喻隆也不知道他在厂长办公室里耗了多长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作声。只是最后梁厂长在他的辞职书上胡乱画了“同意”二字。
走出厂门口时,喻隆停步回头望了望这个他工作了多年的承德五金厂,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是物是人非,又好像是世态炎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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