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在一起,我不怕死,也不怕活下去。
但这样的友情,永远都是超越爱情的存在。
一
她从梦中惊醒,窗外月光正好。蓦然间想起年少光阴,抖落一地碎银,不忍再叹。夜深风竹敲秋韵,声声如诉。
他是剑士,孤高自诩,饮得这人间冷暖,一壶醇酒,倒也写尽了浮世悲欢。他与她相遇,相知,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1
这又是一个雨天,气温不高不低,雨丝落下来,穿过疏离的枝叶,滑过脸上时像汗水也像泪水,于是雨中行走似乎变成一件让人觉得可笑的事。
想起了去年初冬时分,那时的第一场雪已悄然落下,走在郊外,呵出的气成了团团白雾。你看,就是这样的岁岁年年呵!
二
他有仗剑去国成名尧舜禹的梦想,无奈时事潦倒,穷居于此。竹山一角,倒也容得下他的经世济民梦。她是孤儿,流落于江湖,辗转漂泊。她遇见他时,他笑着说:“丫头,莫要戒备么。”他不知,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她早已养成了缄默不语的性格。只是他的笑容,让人觉得心安,她的眼里有了笑意。
她与他固守竹山,听他吟诗,抚琴,吹箫,看他舞剑,醉酒。琴棋书画诗,耳濡目染,她也懂了不少。
“若共这一山云雨,看竹林烟火,也不枉一生起伏了。”
“是么,今日春光明媚呵。”
他拊掌大笑。
她要做《竹山烟雨》,他为她寻找工匠自塞外偷运的狼毫笔、千年墨。
她要听竹笋破节的声音,他陪她在竹林等到东方微明,露湿青衫。
她要看日落美景,他陪她在山顶等得月出东山。
这样的关爱,满是宠溺的味道,让她觉得不真实。
2
冬天逼近,候鸟去了南方,郊外甚至看不到一只乌鸦的影子。说是斜风细雨不须归,可那是在草长莺飞的三月,七月流火,十月寒衣。大片大片的麦田绿的耀眼,一阵风过后,它们骄傲的欢呼着,随风摇摆。
很多时候忍不住回忆自己的年少,像是生命跌倒了海里,墨水铺开,渲染成意蕴灵动的山水画,那时候的自己与如今的自己有很多相同,比如雨天不爱带伞,比如为了某人的一句话,不管不顾大雨如何倾盆。
12年高考结束了,最后一节课,学校通知放假,我们一班人在教室里泪流满面,谁都知道自此一别,有些人可能再也见不到着了。豆豆抱着我失声痛哭:“记得啊,记得。”又怎么会忘记?那个有着所有人签名的横幅赫然写着“纵马金鞍,唯我一班”。那些为了同一个梦想奋斗过的日日夜夜,那一班再也不可能遇到的同学,那个待了三年尚未完全熟悉的校园,临走时陌生的像大观园。可是等到两年后,果真应了那句话,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呵!尤其在郊外,这一切显得愈发冷清。
很多人喜欢活在回忆里,被岁月打磨起边边角角泛黄的照片,一沓旧书,或是一杯水足以让他们自乐,在现实中难以寻觅,便在回忆里不可自拔。只是那些模糊了的曾经的影子,也逐渐愈走愈远,直至有一天发现大片的回忆成了空白,在被铭记的过程中,忘记。
三
寒来暑往,年华渐逝。
直到落叶铺满山间小路时,她惊觉:秋天到了啊!若是白发三千,明镜里,是谁的霜愁啊!
远处,他调弦,抚琴,琴音清扬,如凤凰啸起,龙吟不绝。竹叶随琴音飘舞,渐欲迷人眼。她凝视着,不忍打破这份美好,只是,佳音渐稀。
“此时的长安古道,怕是繁华不似向日了,”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她蓦然惊醒,这是昨天他在宣纸上写下的章句啊,他有仗剑去国成名尧舜禹的梦,他才华横溢,有经世济民之志,又怎会在这竹山耗尽一生光阴?
她笑,他若要心无旁骛致书天听,自己必然是拖累。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更何况,他于自己,是涌泉之恩。
数年后,他是仕途显达、政通人和的一方官吏,而她飘落江湖,不知所踪。他常常取出那张宣纸,在“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的左下角,写着“勿念”二字,一如她当年的笑容,明亮莞尔。
“你看,大人又出新政令了”“好官啊!”路途上,百姓们交口称赞,她转身走过,心里渐渐温润,想起了那些无眠的日子里。
他笑,他醉,他歌。
她亦笑,亦醉,亦歌。
她不知,当初他对她一万倍的好,是因为他年少时也是孤儿,看尽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他不想她这么辛苦的走下去,愿意和她分担艰辛。
只是他对她的好,却更加让她小心翼翼,无所适从。
被误解的善意,让彼此终生难忘。
3
耳旁风喃喃低诉,似在讲述他们从西伯利亚一路狂奔沿途越过的美景。
雨渐渐密如丝线,以至于让人怀疑是不是到了春天,那些麦田似乎是被上帝遗忘的宠儿,碧绿的颜色温润如玉。远处是灰蒙蒙的天空,诧异的望着我,似乎是在提醒放烟火的时节已经逼近。
假若以光年计算,我们的生命不过烟花一瞬。
小时候看张爱玲写“你说你懂得生之微末,我便做了这壮大与你看,你说再热闹也终须离散,我便做了这一辈子与你看,你说冷暖自知,我便做了这冬花夏雪与你看,你说恋恋旧日好时光,我便做了这描金綉凤的浮世绘与你看。你说应愁高处不胜寒,我便拱手山河,讨你欢……”
如此摄人心魄的词句,却也只能一笑而过,曾经怎样的相濡以沫,也最终相忘于江湖,
人之一生,再怎么艰难,也抵不过有一人为你刀山火海,在所不惜,只此一人,胜似千军万马。也有一人,值得你为他倾尽所有,不以物欲计较得失,那么这人生,也是可留恋的,不至于一场空欢喜。譬如山伯与英台,伯牙与子期。
若是一场行思,两段故事,那么,该是没有辜负这笔墨韶光。
(原创作者:梁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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