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了,带着一个小包,这算是他的行李,所有家产。
他走了,还是带着那个小包,他所有的行李,所有的家产。带着他新的痛苦、新的创伤,踏着沉稳而坚实的步伐,头也不回默默地走了。
他已经三十岁,他只有三十岁,然而他踏遍了多少沟沟坎坎,熬过了多少不眠之夜。艰难的岁月、沧桑的年华,他是怎样度过来的,怎样熬过来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了。生活的艰难,人生的险阻使他不堪回首。
他浮云般的行径,也许在任何艰难的地方都能寻到他斑斑血迹的足印,他悲惨的生世、漫长的历程曾感动过多少人、激励过多少人、引起过多少人的反响、使多少人为之愤愤不平、默默泪下。
他是安徽人,三岁失去母亲,五岁失去父亲,一个五岁的孩子竟和比他大五岁的哥哥独自成了家。他一个还应受父母疼爱体贴的幼稚儿童,却承受着成人的忧郁。他十二岁出门某生,走上浪迹生涯,因为他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和恩惠,他要靠自己生活。
他十五岁开始补鞋,靠补鞋还清了八百元外债,八百元至少也相当于现在的几千元吧,而他一个仅仅十多岁的孩子靠补鞋一分一分的积累,还要维持自己的生活,可以想象,他的生活是多么的艰苦,劳动是多么的沉重。他刚刚踏入少年的门槛,假如他父母健在,他也许还在父母面前撒娇,也许连想都不会想到人生还会有这般的生活。
他高高的身躯,强健的体魄,他经人介绍和我同村的一个寡妇结婚,不到一年,开垦了好几亩良田。现在的山区,任何可以开垦的、好开的,都被人开垦了,他却凭着一身蛮力气一锹一锹地开。
从他来后,不分白夜地开,到头来没有缝一件新衣服,有时甚至还不给他吃,打他骂他,欺他是外地人,他究竟是为投个啥呢?据他说,他若要闹,可闹她个鸡犬不宁,那还会像这样当牛做马、挨冻受饿受欺辱呢?然而他却骂都没骂一句。
他有一双勤劳的手,一颗善良的心,他也知道自己是外地人,只能用勤劳来感染别人,以真诚来磁化他心,他走到一个地方,就有一个地方的人们惦记着他,为他的行为所感动,为他的遭遇而心恻。
他要走了,要离开这曾洒过汗水而又使他痛苦伤心的地方,当地的人们都舍不得他,挽留他,热心的人为他寻找称心如意的良缘,让他平定心中的怨愤、早求如意的归宿。他却伤感地说,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即使回到老家也再不想了。他决计要走了,好像下了莫大的决心,当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哽咽了,几乎哭出声来。
谁人不爱自己的故乡,尤其是他这样浪迹几十年的游子,对故乡、对亲人是多么地思念、多么地想望啊,他描述着故乡的风情、山河的秀美,讲得是那样天真愉快,简直像一个孩子在讲述美妙的童话,忧愤、喜悦、欢笑、啼哭,笑里裹泪、喜中含悲,使人心恻、催人泪下。
他没有体会到父母的温暖,却饱经了风霜的磨砺,他历经了人间的心酸苦痛,他的归宿究竟在哪里?难道就真的这样结束了吗?
他走了,下了坚强的决心,踏着斑斑的血迹,带着新的痛苦和创伤,头也不回地走了。
——记一次所见实感
香芹
八七年十月三日香芹
八七年十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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