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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飞花又起

绿芜缠绕着篱笆,院落的栀子花,散发淡淡的幽香。山坡上,林间的松香熏醉了天边的一弯钩月。一池的荷花,展开了绯红的衣裙。长风斜过,片片花瓣翩然入怀。五月的夜风,一直轻轻的吹着。我独坐一隅,在黑夜的黑里,紧裹单薄的身躯,饮啜着时光的苍茫。茅舍篱疏,清水映月影,荡漾静无声,唯有梦里的飞花,香如故,风染绿了梧桐,笼起一阵绿烟。往事宛如燃烧后的凉凉灰烬,拨开表面,思念的余温,触手可及,风过后,深深浅浅地漾开记忆的芬芳。

【一】栀子花

家乡的栀子花一般都种植在院子里,或是零星地散落在菜园里。

栀子花开的时候,我喜欢约上宏,一起提个小篮子,两个人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走进园子。采摘下来的新鲜栀子花,我们会在房间里,放上一碗清水,然后水面漂浮着洁白如玉的花儿,让栀子花的清香晕染整个夏季。

宏,虽然比我小两岁,性格却比我沉稳,说话慢条斯理的,印象最深的是她的一双圆润的手指,肤如凝脂,手如柔荑,如此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据说。女孩子的手长得好,命定然也是好的。玲的头发长长的,十四岁的我,受琼瑶言情小说的影响,我喜欢长发如瀑布的女孩。

五月的风,将宏的长发随意地吹乱。我站在栀子花旁,竟有些今夕不知何夕,隔世的恍然。或许,小孩子的心最是玲珑剔透的。那时的我似乎已然明了,我和宏的这一切都会因风飘逝,随光阴而去。栀子花淡淡的香味,伴随着宏发梢上的洗发水特有的气息,紧紧地缠绕我。

我黏糊着宏;“宏,我们去照相馆照张像,好么?”

宏瞪着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柔柔地说;“好啊。”

两个人傻傻地站在相机前面,衣襟上各别着一朵洁白的栀子花。

我望着相片里的宏,突兀地,一种惆怅逼仄地侵入心底。

果真第二年的五月,宏便远远地离我而去。她跟随离异的母亲一起去了北方。再后来,宏越走越远,她去了澳大利亚。

每一年栀子花开季节,宏都会给我的QQ留言;阿青,家乡的栀子花如期的开了么?我想念花开的年代,想念我们共有的那些时光。

是的,栀子花的素色记忆,正如《诗经》中所描绘的不顷筐如端然美人,“采采卷耳”。年华不再,流年如昔,唯有记忆的芳菲,化骨绵掌,绵延不息。

【二】梧桐花

最早接触梧桐树,是读了易安的词,“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梧桐树在我们的南方,陌上,垄间,院落,随处可见。

十六岁的我恰好沉沦于暗恋的陷阱。我偷偷的喜欢上了班里那个高个的男孩。

五月,梧桐花开。树干旁逸斜出,参差着斑驳,有着盛事的安静与淡泊。它把所有的繁华都删繁就简,化作了一树树的花朵,像一串串的风铃。在风里,仿若音乐,跳跃着,轻吟着。

我踏着花香,内心一阵欢欣。只觉得一路的梧桐花都为我一人独开,为我一人暗香。花朵与清风相和,在五月暖洋洋的风里,唱着有关爱情的歌,我听得懂,那种滋味,唯有我懂得。

张小娴说;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那种偷偷的爱着一个人,是怎样的一份情愫。不敢说,不敢让对方明了,傻傻的独自静立在风中,聆听梧桐吟唱。想象着与他细细的私语,十指相扣,拾捡树下的花儿。梧桐花成了少女时代的一笺粉色的书签,悄悄的夹在青春的书卷里。

还未来得及,我向那个明眸皓齿的男孩表明心迹,那个少年就转学走了。

我的初恋仓促地夭折。幸好,那时年少不更事,不到半个月,颓废的失恋心情便随着五月的风,烟消云散。

【三】荷花

荷,一直是我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不可触摸,触及是那种痛切心扉的痛。只因我爱的那个男人,他喜欢荷的简单,喜欢荷的宁静,没有喧哗。我和他曾经一起种植荷,一起静等荷的盛开,一起听荷凋谢的声音。只是年轻时,我们彼此都不懂得珍惜,错过了彼此的擦肩,荷,成了我的隐痛,无止境的念想。合掌为朴素的礼敬,微启又如莲花。

荷花的素净,有一种禅意,如同银碗盛雪般的凝重。荷叶田田,荷花不蔓不枝,出淤泥而不染,自有的清傲。

母亲说在她的老家千岛湖下,一片片的莲花,恣意地绽放。

老家的乡下,暮色四合的院子里,夏天总是种着一缸的荷花。而长眠于桃园的祖父与祖母,桃园旁的一池的荷香,永远相伴。

今年的夏天眼看着就要到了,种荷的心越来越迫切。于是缠着外子清理阳台,搬水缸。以往,外子总是欣然应允。可这一次,外子一反常态嗯嗯哼哼和我打起了太极。那几天,心情特别的郁闷,拒绝和外子说话。每次我生气,外子都会妥协。但这次,外子坚持他的理由,对我也不理不睬。我的心有些许的怅惘,岁月无痕,原来爱情也会随着时光而褪色,那个曾经视我如手心宝的外子,他学会了不再宠溺我。

那天晚上,我从店里回家。推开书房门,屋里都是荷花。白的,粉的,虽然没有荷清香,却开得依然灿烂。我原就喜欢荷绽放的热烈。也不知道外子都是从哪淘来的这么多的绢花。

外子悄然至身边;“我知道你喜欢荷,可我不想看到花谢时你的伤悲。傻女人,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心。”

我潸然泪下。每次我心血来潮买来当季的花,交给外子打理。新鲜感一过,就忘得一干二净。外子从未有过怨言,细心的照料这些花花草草。把我们的阳台装扮成一个小花园。唯有荷,我会悉悉的照料她的花开,花谢。而花谢的那段时间,我寡寡的,抑郁会伴随我好长的时日。

席慕容说每一朵花,只能开一次,只能享受一个季节的热烈的或者温柔的生命。女人,也只有一次开花的季节,遇见或错过你生命中那个你最重要的男人。也只有一个名字,让你深爱的人能俯下身,低声呼唤着。

夜色如缎,铺天盖地,我睡在花海里,凝望着外子熟睡的憨态,这个牵着我的手走过了十几年的男子,在梦里低低地呼唤我的小名。我紧靠着他强健的身畔。松间明月知多少,何必在意余生几许,何必在意前路的牵绊。今生,惟愿牵着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长相厮守,然后一起慢慢地老去。

梦里的飞花如雨,铺满我的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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