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吵吵闹闹，却也是一种旁人不懂的深情。我家姐弟，感情的表达便是如此吧。
弟弟比我小四岁，如今已经长成了十七岁的青春模样，有点小任性，有点小 固执，不再撒娇也不再哭闹，是一个小小的男子汉了。
弟弟出去工作，我和妹妹读书，看似合理却又是最不合理。年纪最小的是弟弟，被我们逼着早早去成熟的也是他吧。妈妈对他说，要乖乖工作，不能惹事，要勤勉要尽心，要去长大要做家里面的顶梁柱。可是，弟弟才十七岁。十七岁的男孩子是什么样子的呢？是天性爱玩是热爱激情崇尚各种新鲜事物的年纪吧。弟弟不爱念书，做不成教室里翻着书页认真学习的模范生，但是，十七岁的他，或许我们也不应该给他订那么多条条框框。好好赚钱这种话说出来，会有一种罪恶感，十七岁的弟弟，我总想着，他应该做着他喜欢的事，去学他喜欢的东西，不在传统课堂，也可在任一地方。总之，经济等的问题，实则不该他过早承担。
这样一想，之前弟弟的所有心情和行为，便是可以理解了。他还有着小任性小固执，还会耍小孩子脾性，是因为他至少没有把所有童真抹掉，在家人面前，他很开心地做着一个孩子的角色，我知道，他还是弟弟。
能力这种东西，很难讲。我常常觉得我没有能力，自卑又愧疚。若是我好一点，也许弟弟就不会被爸爸妈妈过早地要求当个成熟的男孩子。我倒情愿，他可以像其他小孩那样，任性妄为一点也没关系。因为有人宠的人啊，才能肆宠而娇。
弟弟今年十七岁了，很多时候，弟弟倒像是哥哥，由着我和妹妹跟他撒娇提要求，就算是有点小性子的哥哥，到底也是懂事的。弟弟小时候，是个小跟班，很喜欢跟着我。这些记忆是突然出现的，就是毫无预兆地弹出来，就像有人拿着弹弓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把它发射，很多很多，关于弟弟的小时候。
小时候，没有手机，没有网游，电视也少看，我们最大的乐趣就是几个小孩聚在一起玩掷沙包跳格子等各种各样的游戏。弟弟在所有孩子里，算是年纪最小的。我每每出去，无论去哪，他都得跟着我。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却很少有作为一个姐姐的自觉，相反，我觉得我曾给小小年纪的弟弟带来过很大的恶意。因为，我很嫌弃弟弟这个小跟班，我想出千方百计把他留在家里，我不理会他的哭泣自顾自的与他人玩耍，现在想起来，我就是把小小的弟弟抛弃了，抛弃在那年的光阴里。
弟弟以前胆小，害羞，爱哭，每每自己忍受不了一件事的时候，他总会来寻找姐姐的怀抱。我还记得年幼的他流着眼泪的样子，也记得他伸开双手喊着姐姐要我抱的样子。那么小那么小。记得有一次在外婆家门口，他因为淘气爬上阿爸的摩托车玩，从车上翻坠了下来，委屈地看着我抽泣。妈妈责怪我没有扶好他，然后，我把妈妈对我的责骂变成了恶意给了弟弟，在他朝我伸手喊姐姐的时候我选择了无视。他当时还那么小，他不会记得这些了，可是我记起了，姐姐当得如此不称职如此坏，除了我大概没有谁了吧。现在我真想回到过去，抱一抱当初急切想要寻求姐姐的弟弟。
我对弟弟做的坏事不止这一桩两件，想来我的的确确是个坏姐姐。弟弟刚上小学时，直接就念了一年级。因为年岁比别人小了一岁，加之个子尚未长开，小小的一个人儿，遇见的人也少，所以一下子到了学校，他怯懦害羞，往座位那里一坐，就不肯挪步一下，连厕所都不敢去。大概有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他都是尿了裤子放学的。我没有教过他任何学校的事情，我甚至不关心他在学校过得好不好适不适应。后来，好不容易帮他练了胆子，他终于找到朋友的时候，又发生意外。小孩子吵吵闹闹追逐着玩是很正常的，然后，他在此过程中受了伤，脑袋撞上了教室的窗子，破了个口，血流个不停。他吓得哇哇直哭，老师帮他止血包扎后，他直接回了家，他没有来找姐姐，因为他不知道姐姐在哪，两个姐姐，关键时刻却一个都靠不上。
我的同学知道我有个弟弟之后，便很喜欢在学校里逗他玩。我一直觉得，有哥哥陪他玩，应该算不得坏事，但是，我忘了告诉同学，弟弟特胆小爱哭，忘了告诉弟弟，哥哥们其实没有任何恶意。所以，终是有一天，因为我的心大，让弟弟又受伤了。他一声不吭地回到家，就躺床上盖被子睡觉了，妈妈喊他吃晚饭他也不肯出来，后来，妈妈哄他，他才断断续续地说“是姐姐的同学欺负我，姐姐不帮我。”他哭得那么伤心，他以为他的姐姐不要他了。
弟弟的蜕变，是一下子的。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整天粘着姐姐要姐姐抱抱的弟弟了。上了中学之后，弟弟的叛逆期到了，也慢慢地变得不爱学习了，迷上了游戏也打过架，但是弟弟本性不坏，他依旧是那个善良的孩子。
我一直认为，弟弟应该有最好的，无论是童年，少年，或者未来。他应该是俊朗快乐地生活，他应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至少，他应该比我和妹妹要好才是对的。他选择退学，我当初并不能理解，现如今却感到愧疚。弟弟从来都不是愚笨的，他聪明，灵巧，若是我们在他的成长当中再多花一份心思，给他排解困惑，弟弟不会早早放弃学校生活的。但是，在那些年里，作为姐姐的我并没有尽到姐姐的职责，我在为自己的青春自寻烦恼，我过份坚信人的成长是靠自己感悟，从而并没有给弟弟一个好的指引，等到弟弟来与姐姐谈心说要退学的时候，却已木已成舟再难更改。
弟弟工作的这一年，虽然磕磕碰碰大大小小事情不断，但是，他有在努力生活。我最怕弟弟说迷茫，我怕我所有的语言都填补不了他感到的苍白。我想不出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又怕无形中给了他错误的方向。弟弟十七岁了，或者说，弟弟才十七岁，我希望他快乐，但是我不知道怎样让他快乐。年初阿爸与弟弟说了一番话，无外乎要弟弟如何如何做以及给弟弟订下的一些目标。从阿爸的立场来看，他说得每一句都有理，且不容置喙。但是，从弟弟的角度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与苛刻。我总觉得对不起弟弟，因着儿时的残忍、成长时的忽视还有现如今本该是我承担的家庭责任。不过，平日里，他与我吵嘴时是不留情面的，这番说起来让我庆幸，幸好他还是个弟弟模样，有着弟弟的脾性。
失败的姐姐。我的笔下从来没有弟弟，我一直觉得这份感情都是内敛的，内敛到了极致是任何语言文字都无法表达的。这两日却是常常想起弟弟来，包括那些往事，便时时给他发信息嘱咐他各类事宜。弟弟和我讲，他不想做现在这份工作了，他只是去了三天。我很想让他开开心心地玩，但是我说的是，好好工作。妈妈常与我说，你要多哄哄弟弟，他自小便是最听你的话。这让我再一次想起弟弟小时粘着我的情景，不禁唏嘘。很多事情，我无能为力，便显得苍白了。我记得弟弟以前闯祸时往往不敢与妈妈讲的，每每都来寻我诉说。妈妈不打不骂，妈妈只是让我劝说弟弟。有一次我与弟弟讲着讲着，我声音就哽咽了，弟弟背对着我偷偷在哭，不肯让我看。弟弟答应我说会懂事的。他真的一直有懂事的。
写这个的时候，没有让弟弟知道。弟弟知道，怕他又一下子成长了。还是慢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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