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兄弟，你的旋球那边有人破得了吗？ ”
大伟离开已经十年了。
十年，坟茔早已长满了荒草；十年，记忆本该已经模糊。但我，依然清晰记得他在球桌另一头夸张的发球动作，即使透过朦胧的泪眼依然清晰可见。
大伟是我的高中同学，虽然不在一个班，但入学前我们已经是兄弟了。初识大伟，是在我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的火车上。
考上榆次一中，是好事，也是坏事。能在地区最好的高中读书，考上好大学的概率肯定会高些；但去外地上学，花费自然大了许多。为了给家里省点钱，我拒绝了父母的好意，扛着行李独自踏上了去学校报到的火车上。于是，我在火车上碰上了也是独自去榆次一中报到的大伟。
大伟长得人高马大，也实诚。他大我一岁，又比当年瘦弱的我壮实许多，他亦以大哥自居，常常罩着我。记得那次我使劲踮脚也无法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忽然两只大手越过头顶帮我把行李托住。
“谢谢啊，大哥。”我抬头道。
“没事，没事，你也是灵石的吧？”他放好我的行李，连忙摆摆手。
“是啊。”
“你去哪儿？”
“榆次。”
“巧了，我也是，赶着去榆次一中报到呢。”
“啊…”我嘴巴张得老大，太巧了吧。
他看着我惊愕的表情，问道：“你不会也是去榆次一中报到吧？”
“啊！”我点点头。
他一巴掌拍我肩头上，哈哈笑道：“兄弟，这也太赶巧了吧。我叫大伟，你呢？”
我揉了揉肩，回道：“叫我小杰吧。”
“小杰，哈哈，大哥没拍疼你吧？”他再次抚过我的肩头。
“还好。”我抖了抖肩，我们相视哈哈大笑起来。于是，大伟和小杰成了兄弟。
大伟最喜欢打乒乓球，我们高中的课余时间基本都是在乒乓球台度过的。最疯狂的时候，中午下课铃一响我们就疯了似的狂奔向乒乓球台；一个人占着球台，另一个人去打两份饭。就着球台吃完饭，我们会一直打到下午上课；午觉，是不存在的。
大伟虽然酷爱乒乓球，但技术很一般。他特喜欢打旋球，发球时扭着身子，转着拍子，可就是不见球在旋转。我知道他好面子，所以常常装作接不住他的旋球；故意打飞了，再大叫一声好球！其实大伟也知道他的球技有几斤几两，但依然很享受这种感觉。既然是兄弟，生活上，你罩着我；情感上，我罩着你罢。
后来，我们上了不同的大学，就很少能凑到一块打球了。大二那年，是我俩最后凑一起打球。那次他一反常态不发旋球了，发球太简单，我要是再装作接不住，表演就太假了。那次我们打得既激烈，又平静；虽有激烈的你来我往，十几回合不断球，但球却失了灵性。
我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是哪里。那次之后，再次见到大伟时他已经躺在了病床上；白血病，晚期。我那时才明白，那场球赛大伟是来和我告别的。他看着泪眼婆娑的我，苍白地笑道：“来一场？”
“等你好了，会有机会的。”我忍住哽咽。
“那就等我好了吧。”他再次笑笑。
可是，约定的球赛再也没有机会了。大伟的病情恶化很快，我见过他后没到一个月他就离开了……
我关上电脑，凝视着漆黑一片的屏幕，在心里默念道：“兄弟，你的旋球那边有人破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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