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已有百天没叫你了,也不知叫谁呀,叫也没人应声了。
妈,今天是你的百日,孝子都回到老家了,几个堂舅妗子也来了,上坟烧纸,摆席招待,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洗过孝衣,送走客人。天还在静静地飘着细雨。我回到城里你住过的房间,坐在你的照片前,又想跟你说说话,妈,没敢告诉你,从你走了之后,我天天晚上都会在这里陪你坐坐,怕你操心我,把我的委屈,把我的开心一股脑都说给你听,见你脸上笑笑的,我心里也朗然了。
妈,是去年春节后给你检查出大病的,我背着你不知哭过多少遍,也想尽办法找专家,得知你生命已到了倒计时,我又偷偷一人跑到儿子坟头大哭一场:我这命咋真苦么,十年前丢了儿子,十年后父亲突然离去,又要接受母亲即将离去的残酷事实。可见到你我还得装着没事一样。只是肝上的疙瘩是良性的,不碍事的。你也没当回事儿。那段时间我却是天天都在提心吊胆的,出差在外,只要接到家里电话,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一听说你好好的,我心在放下。你知道我爱吃浆水面,管我吃不吃晚上都要做好,等着我。后来,你实在下不了床了,还叫妹妹给我做,叮咛要把豆腐切成条条子,不要过油,也不要放味精……
大家都在想法隐瞒你的病情时,其实你自己心里早有数了。有一次,我在病床边陪你,你笑着说:“我这病吃药打针没见效,吹管它去。”我说一天比一天好了,你看脸都不太黄了,其实脸都黄中带绿了。直到你离开的前几天,我说再得住一次医院,你苦苦一笑,气弱得都吹不灭灯,弱弱地说:“不了,到医院怕回不来了。”歇了一会儿,你又难怅地说:“娃呀,妈这是肚里瞎了,没治了。”
那天凌晨妹妹哭着叫我,我跑到你身边,你大口大口的出气,叫你,你也不应声,我匆匆叫来大夫,检查过说,不行了,拉回老家,给吊上液体,能挺过去就不要紧了。叫来救护车,挂好液体,给你说咱回家呀,你只是大口出气,啥表情也没有,只是在我握住你手的一瞬间,你稍稍用劲捏了我一下。
在回家的路上,姐姐弟弟妹妹还有我围在你担架边,给你说这过了摞摞石了,到水库上了,过了凤冠庙了,姐姐还说就是你带我们修的那段路。刚说完,你嘴就不动了,姐姐妹妹哭着喊你,我托着你的右胳膊,眼看着液体还在滴答,我坚信你一定会回到家的。真的倒头也就在躺倒老家炕上那一刻……
妈,咱家你是从来不说事的,天的苦你只会自己往肚里咽。奶奶在世时,她很能干,你就默默地给她做好配角,管理这个家,做好你应该做的事。一大家子十几口人,你喝父亲私下里说过分家的事,奶奶没那意思,你也不在听说了,对奶奶你是百依百顺。当年,你自己还是妇女队长,起早贪黑组织妇女下地干活,还要为那么多嘴找吃的。你几乎顿顿吃剩饭吃冷饭。秋里分红薯时,咱家抓到一堆大点的,你硬说给孤寡的三婆,气得奶奶骂你胳膊肘往外拐,你只笑笑。奶奶到晚年糊涂了,拉尿都在炕上,还不停地骂人,你耐心地静静地伺候。奶奶见人就说你不给她吃饭,你也只是笑笑,不言传。你给我们说:“你婆糊涂了,我没糊涂,我知道咋样做。”
父亲年龄大了,也变得倔强,他对谁都是慈眉善目,就是对你凶,你也理解,你说:“凶地死呀哩。”说是那样说,父亲的冷暖你时刻都挂在心上。父亲每次出门,你都要提醒把药装上。
你得了大病以后,我私下告诉过父亲,他当着我的面痛哭流涕,说自从你到咱家从来没享过一天福,咋得下这瞎瞎病。可一见你面,两句话就吵起来。你也只是骂骂,从不往心里去。你也曾笑着给我们说:“你爸贤惠了一辈子,老了糊涂也没啥。我从没生过气,要气都死了几十回了。”
妈,你还是在给我笑,我知道你想叫我忙我的去。这我得听你的了,不然,你脸会沉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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