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酉水河岸边沉睡了几千年。孤独的醒来我发现我还是一把剑,岁月的凝炼把我变成了绝世宝剑,那些足以忘却的记忆,刀刻般封存在剑鞘中。
那一年,酉河两岸,轻风如柳。
我倏然从深掘开的泥土中醒来,刚刚揉开的眼帘正好看见了那只水鸟从浩渺的烟波中惊起,那悠荡在小河湾里的乌篷船旖旎的漾开一尾水晶链,让我感觉我就是那游鱼儿幻梦在湛蓝的天上。
山依然是这小山湾,河依然是那酉水河。多少我有点失忆的缠绵,一个人静静的搜寻从前……今非昔比。一阵风掠来松涛阵阵,一股久远了的馨香缓缓斜来一位青年男子,他青衣绰绰,却又翩然有度,我在隐约中感到了一种久难安怀的情愫。
记不清多少年前,我伴随在一位将军的身旁,我灵敏的嗅觉能感知方圆几里的地方是否有杀气,更能熟悉的触摸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包括他浑身散发的气息。可是这次这是一个新的主人,我知道当我睁开眼眸的刹那,最最相遇的是他。
依然是他。
“云来雾去,终究难逃葬梦山林的回忆地,真是千年循环呀!”一声冰凉如山泉叮咚的话音敲碎了山岩的宁静。
我在金色的阳光下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细柔的杀气,像是这四维的空间布结了一张蛛网般黏黏的、腻腻的,令人有种想狂扫的意味。
“这样的良辰美景,竟然有人大伤风雅。”男子背立的身子徐徐转过道,一根手指如一缕春风有意无意的抚过我的心田。他那微颤的心音扣弦而来,顿时将我漾得血脉喷张。那种想要和他共生共息的想法,以及要并肩作战的欲望瞬间燃遍周身。
阳光下,我幻形而出,破茧褪壳即将演变,我恰似一粒饱胀的种子,快速的顶破泥土,一面慵懒的舒开芽儿,一面汲取日光,我已睡了千年,千年的梦呀!已使我幻化成一只绿精灵。
我迅捷无比的跳入青衫男子的手指间,我灵敏的嗅到了那熟悉的味道,我是他,他是我。他那隐忧的眸中清纯明亮,也让我看清了四野的境况。
那是一种杀气,把白日里所有内敛的精气都渲染得流绿滴翠。
水润的光阴重现,酉水河把我陶冶得愈加神秘、诡异。
其实,诡异的更应是T字形水域流向,我按捺不住兴奋。千年的时光呀!积压了更多要让我展露锋芒的机会。
男子已被一群身着黑披风的青年围住,这一群怪异的人蒙着面,拥有同一色的武器。她们拿着的不是刀,不是剑,而是一把黑洞洞的,泛着深黑的冷光似的暗器,当午阳正对着他们高举的、平视的,那根呈弯曲状的手指将将扣住一个半环时,我已作好了应对的方式。
“就算你们暗算了我,也别想进入将军陵的保护区。”青衫男子坚定的说。
移形换位,那群人眨着狡黠的目光,显得阴寒森森,飞快的游走在我的身边。微光闪过,一粒粒黑色的流沙弹从那根洞管中射出。显然,有一粒刮痛了肌肤,我的眼睛紧紧盯住他们的手指弯曲度,我的青云十二式,具有飞沙走石般的威力,又像雾像云般缭绕。
“这群狗仔子。”原来他们手中拿着的是自制的土弹,根本不是千年前的什么暗器,但却具有那样特征的杀伤力。
心念电转,我敛定心神对主人说:“我们心意和一。”因我知道他虽剑法娴熟,但现代的武器他并不熟知,我有责任担起重任。
之后我在飞花中曼舞起来,一片青光再现,连那日光都印成了绿色。绿色的风形成一个连水烟都无法逾越的保护圈。我知道青衫男子暂没有能量掌控我,我只有越级主人代替他,我们务必达成共识,达成人剑合一。
的确,我们在光圈中达成人剑合一的心意,然后一支幽绿的光影迅快的袭向对方。对方的一个人在震惊中丢掉那暗黑的武器,并伴随哀嚎声落下一截手指,接着四围连连哀嚎声响起,“簌簌”几声,一群黑衣者掩着断指,仗着有利的山形地貌,外加轻功了然,悉数退去。
他们来去无踪,训练有素。
“啊哈。”青衫男子已清醒过来,那呆愣愣的模样,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剑。
我早已收起精芒,回复如一的似一把普普通通的青铜剑在他手中静静的躺着。
“双箍剑?”他喃喃的念叨,当他的目光掠过那青绿的身影时,梦呓般说:“青诺,是你么?”
阳光颤动,似乎有一圈淡绿的影随着飞云轻轻绕将军陵一遍。我知道我被他幻起前世的那个梦。
“该是离开这个地方了,将军陵已出土……”他一掠数丈而去。
“簌簌”几声,似有野果落草叶般的风声。好在他一个倒立,身子在树影中斜横而过。“嗤”又一声,那飞来的器物没入一朵闭月花,他侧身瞧见,那是一枚绣花针,正待辩向,一梭流弹飞来镶入耳旁的枝丫上。
一个女子俏生生的出现在三丈开外,她是何时蛰伏在这里?何时计算好了他要经过此途?他没有预知什么,更没有嗅到她的馨香。
或许温柔如她,美丽如她。此时她仿若一个无知的少女般,正慵懒的看着他,只是那雪白的衫飘飘,显示她刚刚从树缝中滑下。她那微微翘起的唇,似乎还在与谁窃窃私语?她看着他,他的头顶有一片青叶缓缓打着旋儿,她似乎还在想,刚才明明射中的是树干,咋的震落了青叶?
其实,那是剑气所划下的叶片,她怎么可以忘记千年宿怨,这是我的剑气呀!因那收藏的每一个梦里都有你和我,是那般真实,那般跌宏起伏。
温柔的面前,总是戏装的精彩,我还可以重生么?可以长相忆得恰如眼前的镜像么?
假象,终究只是相似的人一场短暂而相续的缘分。有缘的姑娘轻启樱唇:“公子,请你把那蓝玉留下?”她那软软柔柔的声音,显然是大家闺秀般无辜,好似他拿了她的蓝玉,这般说来这玉定是她家的宝贝是了?青衫男子懵懂间呆了一下。
“这是将军的遗物,我要送它去将军的伊人那儿完成心愿。”青衫男子的执着不容抗驳。
“可是我也是将军的伊人啦。”她说着一翻荷叶袖口,一根绣花针并在五指间。
凌厉的杀气于无形中荡起,我不愿反击,真的,如果不是那飞针密密绵绵的如织锦般绚丽,或许我会在仁念中远去。
容不得记忆的再现,那杀气已将穿透心房,我随影开始反击,他的武功与她伯仲,而我原本是一把沉睡的剑,在破土启开封印的刹那,我的灵魂无意中成了剑魄,我跟随着他,他是我的主人,看着他迟凝不决的态度,一直与她周旋,只是不忍伤害她。
打斗的时间愈来愈长,青衫男子略显吃力,大约先前与那群黑衣者耗损了不少力气,此刻已占下风。当他与她错位交会的那一电闪中,她的丝线绕上他的臂膀,那游走的飞针直上他的额心。
我从震惊中迎着她的绣针绝望的划出那一剑,两只青鸟倏然飞向双方,又在弹跳中回眸一笑,两朵艳丽的菊花别上胸襟。
青色的衫,绿色的风吹过,我们是一把双箍剑魂,附着在他的剑身上,而她却游走在绣花针上,我们是前世的两姊姊,只是我已身形俱碎,我已无法集合拢来再与他走天涯,因我无法忘去她死去的颜,而青衫男子正是前世的将军。
我是一把剑,今世只是形在意在情在,却再难回复前世美丽的芳颜。
我将将消失在大自然里,我是你前世的伊人,君在伊人不在却情在,我忘不掉你,只此一念与你再相缘。但愿那块蓝玉不再重现,不再引起江湖纷争,至此以后,世上再无我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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