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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榆钱绿了

早上出门上班,发现绿化带里的榆树上有几枝嫩生生的榆钱儿已悄悄膨出枣红色的萼,怯怯地,在依旧料峭的春风里探头探脑。许多关于榆钱儿的回忆,便如决堤之水,潮汐般涌来,童年,被记忆拉得很近,很近……

作为六十年代后期出生的人,童年的生活虽然清苦,却不再是缺衣少食的艰难。那时候,主食已从用各样苦菜做的粥或馍向金黄玉米锅贴过度,甚至隔三差五,玉米面里掺上白面蒸馍已不是稀罕事了,所以,榆钱儿、榆叶及各种蔬菜已不再是生计难续的主食。吃它一是因为它曾救过祖辈人的生命而被怀念,二是这些树叶青菜真的好吃;对我来说,那算是难得一吃的牙祭了。

那时候,在我家的墙前,就有几株老榆树,和奶奶的年龄一样老。树干粗壮伟岸,树冠繁展茂盛,春天来了的时候,不待榆叶萌发,榆钱儿便偷偷地钻了出来,在枝枝梢梢上簇拥着,调皮地随风震颤摇曳。世间有生命的万物,都有其各自不同的方式繁衍后代,生生不息,榆树也是,榆钱儿便是榆树的花了。每簇榆钱儿就是一朵花,每片都是花瓣,从小巧的枣红色花萼里喷绽而出,只一个春暖夜,便绿了枝头,绿了老树,绿了整个儿的春天。榆树的花没有蕊,每片榆钱儿中间,都鼓起一个扁圆形的苞,里面包裹的,就是榆树的种子。榆钱儿飘落的时候,便携着种子随风而去,飞落到更远的地方,落地,生根,发芽。

童年的时候,想不了这么多。只是在榆钱儿绽绿的时候,欣喜地罩眼仰望,心中渴盼着那浓稠鲜醇的榆香早早落进自己嘴里。这时候,奶奶就禁不住我们的缠磨,一边嗔笑着,拿一根结实的长杆子,顶端绑牢了铁钩,给我们勾榆钱儿。先是找一处细枝繁盛榆钱儿浓密的所在,站定,踮起小脚,举杆,勾住榆枝,坠下来,站稳了,猛地一拧。榆树不同与其他的树种,它的树皮很柔韧,且结实,一拧是拧不下来的。

奶奶就用杆子拽住那榆枝儿,拧啊拧啊,柔软的榆枝儿随着转动的钩子打着转儿,不肯轻易折落。快要拧断的时候,奶奶就吆喝快闭上眼睛,不要迷了眼。哪里就舍得闭眼啊,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用手罩了,或者就干脆从手指缝儿里偷偷地看。终于,榆枝儿落了下来,哄地扑上前去,抢到怀里,掳一把,急急填进嘴里——嗯,好香啊!掳一把塞进奶奶嘴里,看没有门牙的奶奶嘴巴一扁一遍地吃着,开心地笑。一边吃,一边看奶奶再勾榆钱儿,便不再那么心急了。

奶奶一边继续勾,一边给我们讲老榆树的故事:“兵荒马乱和缺衣少食的那些年月,老榆树可是救过咱家人的命呢!那时候,粮食少得可怜,饿啊!凡是能吃的草、菜,都弄来吃;吃完榆钱儿榆叶,树皮也都被剥来吃,满村的榆树,都被剥光了,沟头涯领上的也未能幸免;坡里能吃的野菜也被挖得干干净净;吃完了榆树、野菜,就只能再吃别的树种的树叶、树皮了,吃了一种俗名叫灰灰菜的叶子,脸都肿了……咱们家呀,多亏了这几棵老榆树呢……”听着奶奶的话,看着老榆树残存的树皮和满身的伤疤,心里不由肃然起敬:被掳了叶剥了皮还能存活下来,并且不计前嫌地把一春春的榆钱儿继续奉献给伤害过它的人们——老榆树真了不起啊!

一茬榆钱儿可以吃好多天呢,但并不是每次都由奶奶用钩子给我们勾,更多的时候是与小伙伴儿们在树下玩耍,期间会爬树的男孩子们噌噌几步猴子一般蹿上树去,给我们折榆钱儿吃。先是找个结实的树杈上舒服又牢固地坐稳了,掳下第一把榆钱填进自己嘴里,香甜地嚼着,满脸的惬意;在等在树下的我们那昂头眯眼跳脚的催促声中,把所能触及到的榆枝儿全部折了,扔下来,然后悠然地坐在树杈上,得意地看着我们疯抢;抢的那一群儿,大多都是和我一样天生胆小的男孩,还有那些怯生生的女孩,头发儿上沾满了散落的榆钱儿和萼。折下的榆钱儿自是吃不完的,却依旧抢了来,旗帜一般在手中高擎着,一把把天然的榆钱儿伞便在春天里鲜活地流动了起来……老榆树周围便绽响了春天般的笑声。采摘下吃不完的鲜嫩的榆钱儿和榆叶,被大人掺了面和起来或上锅蒸或下油煎做成各种各样的吃食,变着花样儿跑进了我们的肚子里。就这样,浓郁粘稠的榆香甜了春天,美了整个儿的童年。

再后来,村里规划通大街,我家墙前那几株老榆树便被连根刨掉了。但那老榆树和榆树下快乐的美好时光以及关于榆树和榆钱儿的趣事,却根植在了记忆的深处,每每想起,梦里都要笑上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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