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三点,我突然惊醒。泪眼朦胧中,我又一次想起了你。
记得娘在世时,儿与你伶仃孤苦,相依为命,寸步未离。度过了许多艰难与坎坷,辛酸与不幸。三岁时,我大病一场,险些送命,是你精侍汤药,捡回一命。父亲请来阴阳先生,卜了一卦,父子相克。于是,你带儿离乡背井,寄居舅乡。五岁哪年,可怜父亲思儿成疾,弃我而去。有人捎信:“五儿,你爹去四川挑盐了”。可怜我小小年纪,并不更事,只见你泪流满面啊。
悲风猎猎晓霜寒,
想起往昔鼻已酸,
泣血长号望苍天,
唯思千古在黄泉。
原来,父亲与我早已阴阳相隔,华年永诀了。
那时候,家里条件极差,六岁,我便学会了煮饭、炒菜、放牛、打柴,凡人间最累的最脏的苦活,我都能担起。记得有一次,家中缺粮,娘带我翻过一座又一座苍茫的大山,去寻找一种叫做仔儿根的野菜,山高林密,山风凄厉,伴有野兽哀嚎,为了生计,我们找到了它,食之甘甜,节长而润泽。生可吃,熟可嚼,汤可药。春可饥,夏可食,秋可粮,冬可藏。这种野草,便成了咱们的生命草,救命粮。由于娘亲的执着、坚韧与无畏,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饥寒交迫的日子。
你哼的眠歌,儿至今还记得:“有娘靠娘怀中滚,不知娘发白几根,青布背篓背无影,爬山涉水似风筝".。儿是娘的宝贝,娘是儿温暖的港湾啊。
明天就是中秋了,你知道,儿小时候最盼的就是过节过年的。可是,今天,儿却最怕过节过年了。本来,月圆应陪娘亲坐,谁知娘亲阴阳离,半夜叫娘何处寻?哭声儿娘箭穿心啊。
娘啊,你在哪里呢?
其实,最痛断肠儿的是娘亲,你不识字,却识大体。为儿上学,受尽了人间凄苦。小时候,我上山拾柴,下河捉鳖,你喂猪养羊,勤劳作息,猪仔争气,多则变卖,得钱读书。有时,鸡未穿裤,我们便去种地,万物酣睡,我们收工小睡。经过了几多山风呼啸,夜黑风清,旷野空寂,鬼哭狼嚎的日子,咱们从未哭泣;顶寒星,冒霜雪,斗酷暑,勤浆洗,咱们从不畏惧;夜挑灯,起三更,睡半夜,咱们从未觉累;爬大山,走低谷,吃小米,咽草根,咱们从来无畏。越坎坷,遭辛酸,碰冷眼,被欺凌,咱们从来不退。儿是路上一蓬草啊,牛也踩来羊也咬,娘是路边一个瓜啊,猪也拱来鸡也抓。拾尽人间凄风雨,迎来世间旭日升。可是现在,我却好怕,尤其在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时候。
思往昔,易成伤。我多么怀念那些星星不见,岭上鸡寒的日子。
叶滴露水点点泪,槐树可怜落难人。我与娘亲爬过了一座又一座的高山,可如今,月圆登高之时,却见短松岗,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了。
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茕茕孑立的娘啊,形影相吊的娘,思儿断肠的娘!我那苦命的娘啊!
此时此刻,不是儿想娘了,而是娘在深深地想儿啊。
一个月前,我再一次清理了你的遗物,几十双千层底,几十双爱心鞋垫。有湘绣的细腻,图案的逼真,字迹的飘逸,看到这些,儿早已潸然泪下,泣不成声了。
哲人说:人多流泪得以清明。我的眼却更加模糊了。
你走后,我也走了,我来到了南方,只因现实的许多梦想的破碎。我无法摆脱精神的桎梏,为爱而来到了南国的土地。近来,我睡觉心空思想尽,每日乡梦不多成。我已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了。
娘亲, 今夜见你,我又朦胧地看不透你,看不透的,便成了我一生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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