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苍穹繁星点点,略显冷冽的晚风带着阵阵青草香蛮横的抚过静谧的大草原,一路欢欣的涌向远处的一顶顶蒙古包。不远的开阔地上,一堆堆篝火正熊熊燃烧,火旁的铁架子上,几头肥羊被烤的滋滋作响,香气四溢。火堆旁,男人们席地而坐,或大声唱歌,歌声雄浑有力,或大碗大碗的喝着酒;女人们围着火堆,踏着歌声翩翩起舞,敢情正是草原人忙碌一冬,迁徙至新牧场的庆功晚会。
人们端着酒碗互相敬酒,酒是草原烈酒,辛辣而又醇厚。正谈笑着,巴根族长端着酒碗走到我面前,全场也逐渐安静下来。
外来人,你们汉人说,有朋自远方来,不矣乐乎?我老巴根用你们汉人的话讲大老粗一个,不过能结识你这位小友还真是像小马驹子瞧见了草场,很欢实啊,来,我们喝一碗。说完一仰脖,满满一碗酒就下了肚。我也一饮而尽。
随后很多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过来敬酒,我也是酒到碗干,就这样一碗碗下肚,后来自己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只知道最后醉的像一摊烂泥。迷糊中感觉有人搀着我躺下,然后有热毛巾覆在我脸上。
第二天,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低矮的屋顶,简单的家具,我摇了摇还昏沉的头。接着,门开了,一个女孩端着盆走了进来。
哎呀,你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上三天三夜呢。她把盆放在床边,掩着嘴轻笑道。
实在抱歉,酒量低微,麻烦你了。我抱着头苦笑道,依稀的想起来这个豪气而又漂亮的女孩子正是族长的宝贝孙女其其格。
昨晚你喝了好多酒,喝醉了还…她笑着欲言又止。
额,我没做什么出格的混事吧?
那倒没有,你只是喝醉了像个女孩子一样哭鼻子。你哭的好厉害,所有人都听到啦。爷爷亲自扶着你到床上,他说你是有大本事的人,不像我们小丫头,在那么多人面前抹眼泪会很难堪。爷爷还说,你眼睛里的忧郁比草原雨夜的天空还要黑,还要深。
她边说着话边麻利的把毛巾沾湿,准备给我擦脸。
我自己来吧。我接过毛巾,胡乱的擦了擦。毛巾很香,有股幽兰的味道。我把毛巾放回盆里,发现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这个疤…她喃喃地说着,伸出手轻轻的在我脸上的疤痕上抚过,然后又像烧了手一样飞快的缩回去,脸上的红霞一直烧到脖子。
哦,刀疤。我若无其事的答道,发现手指划过的空气有跟毛巾同样的幽兰香。
那…那你好好休息吧。她慌乱的端起盆,飞快的夺门而出。
我头枕着双手靠在墙上,望着从窗子倾泻进屋的朝阳,哎,七年呐…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颠。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缘…”昔唐李白过蜀道时,叹其艰险,故留下《蜀道难》。殊不知在这蜿蜒曲折的山道尽头,还有几户人家星星点点的坐落在群山中,从山道上远远看去,就像随风慢慢波动起伏的绿海中几只摇摇欲坠的小舟。一大片茂盛的竹林旁边,几间木质的吊脚小楼依山坐落,屋前石板铺就的小院里,几只踱步的鸡鸭被角落里突然窜出的白猫吓的扑腾着翅膀咯咯乱叫,奈何冬日里养足了肥膘却再不负昔日矫健的身手,顿时似个个毛茸茸的圆球满地翻滚,门前假寐的大黑狗“汪汪”吼了两嗓子,绷足了劲儿也加入了追赶的行列,一时间院子里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爹,大哥,你们就放心吧,此去汴梁定然博的功名,让我们项家也光宗耀祖。”
“能选上最好,万一要是不成,回家来做个教书先生也不坏,主要是平平安安的,听说北边的蛮子不太安分,你又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可别遇上战事就好。”爹边用那双异常粗糙的大手边给我整理衣裳,边习惯性的唠叨着。
“爹,弟弟还没走呢就说这些不吉利的干啥,再说您不教了我们些拳脚功夫嘛,弟弟为人又老实,应该不会惹上什么祸事,我们就等他金榜题名的好消息吧。”
“混蛋小子,不说还好,就你们那点三角猫把式,没的丢了功夫二字的脸。龙娃子,既然你执意要去,爹爹也不反对,但在外面不比在家里,凡事忍让一些,别犯你那倔牛脾气,吃亏是福。你们娘走的早,我又老了,不管怎样,爹等你回来。”
“知道了,爹。”
我随手拽过正追的起劲的大黑,蹲下身一把把它搂进怀里。“大黑,以后我走了你可得老实点,可别再欺负小白和鸭兄鸡妹了。”大黑伸着长长的猩红舌头,在我脸上舔了起来,喷我一脸唾沫和热气。
我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眼眶有些发红的爹和大哥,“那…我走了。”我转过身,紧了紧肩上的包裹,毅然的大踏步走向了山道。
时值宋宣和七年,1125年。是年三月,金将完颜娄室部俘获辽天祚帝于应州,辽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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