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天,正做着作业的书书突然崩出一句:“都是让她大伯宠坏的!”我很奇怪,问她在说什么,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使劲地狠狠地打她的手心:“好,我好好宠宠你!”我边打她边笑,她边笑我边打,一直打到她嘻嘻哈哈地讨饶。
后来才知道,有人问到书书或者夸赞书书时,爱女如命的弟媳免不了谦虚几句,然后不无得意地加上一句:“都是让她大伯宠坏的。”
弟媳并不是责怪我,可我心里不免作些思考,自己什么时候宠过书书。
弟弟弟媳忙,书书从小就在我身边长大。那时她不会走路,让她坐在我的床上,我则在床沿看住她。其实不看着也没关系,书书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喜欢爬来爬去,即使玩的东西滚到较远的地方,她也决不爬行,只直挺挺地坐着,伸出小手朝那东西招啊招的,意思是让那东西自己滚过去。
书书那时候吃零食的速度很快,我怕她吃完了会闹,便对她说:“做人家吃吃(省着点吃)!”她不卖我的帐,口齿伶俐地回答我:“做人家覅吃!”书书习惯倒着说话。有一回,她爸爸故意把脚放到她身上,她推开了后说:“脚搁在覅我这!”还有,把贾宝玉说成宝贾玉,把猪八戒说成猪戒八,把阿庆嫂说成庆嫂阿——我开玩笑说:“清烧鸭,还红烧鱼呢。”
书书从小就很少出去,我这个大伯既是她的玩伴又是她的玩具。只要她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干不了了,惟一可以做的,就是听她的话,按照她的命令扮演各种角色。最常玩的是上课,她做老师,我永远是她学生。她拿着的搔痒扒当教鞭,动不动点我的鼻子厉声说:“不许讲话,坐好!”
冬天到了,每次书书从外面进屋,头一件事就是把她冰凉的让我握着。这时候,她会甜甜地讨好我:“大伯真好,大伯最好!”更好的事还有,那便是右手伸进我的脖子,左手再插进我的左边的衣袖,然后嘴里“咝咝”着说:“好温暖的大伯啊!”我当然只有任她蹂躏的份,谁叫我是人家大伯的呢,最多笑骂她一句:“你把大伯当手套啊?!”
弟弟弟媳对书书的要求比较高,还在幼儿园时,就想逼她学这学那。我看不过去,说了一句:“现在书书最要紧的是好好玩、玩得开心。”弟弟把这话当作奇谈怪论,狠狠地跟我吵了一家伙。
大概就因为他们没时间折腾书书,任我放纵着,才会有“宠坏”书书的想法吧。
好在我不介意,好在书书也争气,并没真的被我宠“坏”。
我问书书:“你有没有真的觉得大伯太放纵你了?”
“有。”书书想了想,很让我意外地说,“我现在一无所长,都是大伯害的。”哈哈,我笑了,这倒真的是我错。我一向觉得现在的孩子太辛苦,不忍再给他们增添额外负担,书书有空闲时,也总任她喜欢怎么玩就怎么玩,睡懒觉也行。也曾想过让书书学点什么,比方乐器啊写作啊什么的,可一看到书书头也不抬的样子,怎么可能再逼他学那些她不喜欢的东西呢?
“我其实很喜欢,也很羡慕,大伯要是凶一点的话……”书书的神色真像有点向往。
“你要我怎么凶?手心都叫我打红了,你还是一个劲的笑。”
书书的手又伸进了我的衣袖:“你得把面孔抹下来——反正,都是大伯宠坏的!”
(原创作者:梅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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