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玻璃前,迎着落日,于金芒中远眺,城郊西丘之下,一座小村若隐若现,泠泠小涧顺坡儿飞跑,流淌着爷爷奶奶一生的时光。
回望那场好春,雁归不久,顶健壮的小伙子身着工装,一溜烟地闯出村去。翻过泥泞小道,如半绽的叶苞儿般迫不及待,直奔单位食堂。
窗口里,她柳眉一横,呵斥着窗外那个颤颤痴笑的傻子,不仅是因为这人占着位置不动弹,而是倾斜的餐盘溢出菜汤,已经漫过窗台,洒满了他的鞋面儿……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谁让后边排队的人总是呲着牙而不笑出声儿呢?
这又是哪年仲夏,真谓热火朝天,她是戴着围裙的将官,令各类食材在校场上拼搏历练。院子里,宝贝丫头撩拨着自己的冲天鬏,紧盯乘法口诀表,慢慢鼓起小脸蛋儿。大门外,瞧那混小子!手持长鞭,逗得陀螺滴溜溜打转儿,还隔三差五对着树下的赖皮狗挥几鞭。
顶着烈日,他穿梭于钢铁巨兽的老巢,工具箱从不离身。他可以一面乐呵呵的,向工友兼战友们打着招呼,一面又如同严谨的医生,给机械病兽们诊断治疗。
待夕阳西下,门市部遛一圈,他就马不停蹄地向那幸福的港湾奔去。
不知不觉多少载,某个暮秋,几间水泥平房在凌厉凄风中煎熬,他和她相偎,怀里搂着大儿子哭花的脸,儿媳妇在厨房捯饬着,孙女正默默端详姑姑的遗像。
叶儿黄得不能再黄,枝儿秃得不能再秃,天倒是湛蓝,云还是如此悠然,远处那潭水呵,已是寒得不能再寒。
最后一冬,远离小村的他,窝在轮椅里,稀疏的白发比雪还要亮,斑驳的肌肤比老树皮还要沧桑。
被摔过无数次的老旧相框,找不到一丝裂纹,谁舍得真将它掼碎在地呢?
他就攥着这相框,带着发黄的婚照,飘离轮椅,飘出玻璃窗,飘回西丘下,仅留给我们一本厚厚的记忆。
“爷爷这是回村去了,姑姑在那里,奶奶也在那里……”。雪花飞舞的季节里,爸爸如是说。
我就是那个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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