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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专预选,触痛了谁的记忆?

“ 她的眼角,甩过一道凌厉的白 ”

【爱情连载】不骚情,不青春15

离中专预选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教室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

一进教室,能够看见的,只是一排排桌子上那码得整齐的高高的“长城”,而抵在城墙后面的,是一个个黑乎乎的脑袋瓜子,你很难看到扬起的脸几乎没有谁轻易抬起脸来,即使有人偶尔抬头,那呆滞的脸上也全无半点表情,如锈住了似的透着斑斑霉意,抬起的目光匆匆地向四周一轮,又赶紧低下头,把目光粘在这样那样的习题里。

“唰唰唰”,”唰唰唰“,偌大的教室里只回荡着笔摩擦纸张的声音,偶尔夹杂着按太阳穴的声音,拍脑袋瓜子的声音,叹气的声音,责备或者埋怨自己的声音……大家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题目的粉碎机,恨不得一下子把所有的题目塞进嘴巴撕碎,嚼烂,咽到肚子里。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焦虑神经绷得太紧,还是身体实在支撑不住了,这几天经常有同学生病请假,教室里常常出现“空白”位置桌子上的书码得很高,书墙后面甚至还摊着未做完的卷子,可卷子的主人却离开了这里,到底是回家了还是四野里徘徊流浪,没有人知道。

“空白”的座位传递出一种神秘的气息,那是一种令人想大哭一场的神秘,是一种让心灵滋生沉重和酸涩的神秘。

这情绪似乎是可怕的瘟疫,教室里陆陆续续有新的“空白”出现。

我就不幸被瘟疫传染。幸亏老牛,他及时地发现了我的反常,这个可爱的兄长在吃饭的时候,他用自己的经验开导我。

“人很多时候不是病死的,而是被病吓死的。呆子,每临大事要有静气,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子,你盼的不就是考试吗,怎么考试来了反倒怕了呢?”

“我怕,怕有什么意外,我怕万一……”

“没有什么万一,预选如果都过不了,又谈什么中专?你见过不上战场的将军吗?”

他端着大茶缸子,扬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一气,然后满足的抚着肚子,给我说张翼德,讲赵子龙,讲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的故事:“你就想着自己是常山赵子龙,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人上将首级,那是何等豪迈,兄弟!”

我的心安稳了许多,我长长地吸一口气,抬眼望着黑瘦着脸的老牛,这老兄的脸黄里透着一股黑,那颜色一下子让我想到了发霉的菜叶子,他的脖子细长,秋天的枯草茎似的支着,喉结却那么大,那么凸起,显得那么不协调……

我的喉头一阵酸,泪一下子涌在帘前。

“我没事,哥,放心,我们行的!”

老牛嘿嘿笑着,伸出手,我也伸出手,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近来岳芳的状态很不好,她的成绩相对一般,最好的成绩也就在班里排到二十名,她的语文和英语都很不错,可数理化腿瘸得非常厉害,虽然她很努力,但成绩并无太大的突破,这显然给她极大的压力,而且我觉得岳芳似乎有很多难以说出的苦衷,我一直忘不了那天她与她老爹的对话,那情景,那语气

“你们谁也不要来看我,我一不死,二不跑!”

我不知道她和家里人有什么矛盾,但我明显感到她有太多的烦恼深埋在心里,还有夫子被送走的那个晚上,她在教室里失声痛哭的情形一直浮现在我眼前,我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她的忧伤……

唉,痛哭之人必有痛哭之事,在我们那个特定的时代,有多少孩子浸泡在不为外人所知的苦涩里!

我问过韦一巧,但她似乎也不清楚,也许她真的不知道,也许她明明知道却不想说,还有也许,我根本就不该问她关于岳芳的问题。

“泥菩萨过河,管住自己就不错了,吃烂白菜帮子的命,操联合国的心,你有病!”

她撇着嘴,眼角甩过一道凌厉的白。

我不敢再问了,确实,自己满头的虱子逮不清,还他妈的管别人的事,我暗骂自己。

岳芳两天没到校了,她的座位一直空着,我每次抬起头,眼睛总是不经意地往那空白处扫一扫,似乎那个座位上来了人,我的心才能踏实似的别误会,我和岳芳可没有什么,韦一巧已经完全占据了我的心灵,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细腻的内心不会为别人担忧和好奇,毕竟在这个复读班里,除了韦一巧,岳芳和王利也是我很熟悉的朋友,平日里也常常扯些开心的闲篇儿。

第三天的时候,岳芳终于出现了,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可我明显地感觉她的眼睛像被阴云笼罩着的窗口似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灰暗。

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把精力完全投入到备考中去。

令人期待而又惶恐不安的中专预选考试在那年的五月十六号进行。由于刷锅中学还在筹建之中,全乡参加预选考试的学生全部集中在乡驻地的联中进行。

那天一大早,全校的老师早早地赶到了学校,七十多名学生,十多名老师,神情庄重地排成一方小小的队伍。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骡子是马,到了拉出来蹓蹓的时候了!”

校长的开场白非常简短,简短得不像校长说的话,倒像连长率领突击队冲锋的样子。

“憋了一老年,谁都不知道我们刷锅中学怎么样,今年,我们要给他们放一个大大的雷子!”

三声冲天炮“啪”地炸响,班长喊着老吕早就拟好的口号宣誓:

“该闯就闯,一炮打响!”

“一鸣惊人,舍我其谁!”

大家也便鼓着掌,仰着头,伸长脖子一遍遍地吼着:

“该闯就闯,一炮打响!”

“一鸣惊人,舍我其谁!”

校长很满意,他用双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大家静静地看着面容瘦削两鬓斑白的校长,以为他要发表什么慷慨激昂的动员。校长却什么也不说,看着大家,他的嘴唇紧紧地抿了一下,握紧了拳,振臂一挥,大吼一声:“大家是刷锅中学第一炮,下定决心,打出个开门红!”

长长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阳光下一片淡青色的烟雾缓缓升腾散开,风卷起鞭炮红红的纸屑,浓浓的烟硝味儿弥散着,钻进每一个人的鼻孔里,似乎也弥散在每个人的生命里。

在全校老师的掌声里,我们在几位老师的带领下,骑着自行车的队伍出发了,中专预选就这样拉开了大幕。

当我们赶到考点,其他学校的考生已经早早地来到那里,看着来来往往的黑压压的人群,我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这么多的人抢那可怜的25个名额,我真的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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