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孤儿,也是一个喜欢流浪的女人,一直流浪,流浪在各个城市之间,不曾停留。
直到有一天,遇见一个叫苏几凡的人,他对我说,别走,留下吧。
我说好啊。也许是因为倦了,也许是被他感人的声线吸引了,在心里面荡起了一个小小的涟漪。有多久,没有人像苏几凡那样认真对我说过话了,我已经忘记了。
苏几凡告诉我,我是他的蛊,我像一朵美丽的罂粟,开在他的心间,花蜜慢慢侵入他的每一个细胞,让他不能自拔。我笑笑对他说,如果我是一朵罂粟,那么你就是那个种罂粟的人。
苏几凡是一名摄影师。遇见苏几凡的时候,我正在时代广场漫步,而他,正在为一对新婚夫妇摄影。我看见,那个穿着白衣长纱的美丽女子,在她的丈夫怀抱里笑得很甜蜜,甜蜜到让我妒忌,又有点痛。后来苏几凡告诉我,那时候的我,像一躯无灵魂的肉体,可就是那样,让他深深记住了我,特别是我那双深邃的眸。
后来,他走过来,对我说:“来旅游吗?”
我回答:“是。”
沉默了一会儿,他摇晃了一下他手中的单反:“有幸给你照相吗?”
“你不忙吗?”
“这是一份很自由的职业。”
“好。”我对着他笑,有点漫不经心地回答:“可我不会给你酬劳。”
“我也没想过要酬劳。”
于是,我们约在后天,还是在时代广场。可不巧,那天下着雨,淅淅沥沥地,很尴尬的雨。
苏几凡来到的时候,我已经到达。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他明显很惊讶。
“我从来不失约。”我笑道。
“你很特别。”
“你也是。”
苏几凡告诉我,我是一位很棒的模特,特别是我的双眸,深邃清灵,像一湖纯净的水,那么吸引人。我看着眼前这个认真为我按下快门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受到了温暖,即使雨还在下。
我以为,我会很快离开这座城市,但是似乎有什么牵绊着我,让我不想离开。很多时候,我总是一个人走在时代广场,一个人看着日落,一个人看着人来人往,也似乎,想在这人来人往里面找出一抹熟悉的身影。
再见苏几凡的时候,也是一个下雨天,不过,那天的雨,要来得凶猛。我站在一个屋檐下避雨,但衣服发梢已经沾了雨水。
“是你?”
我回头,看见那个拿单反的苏几凡,正在冲我微笑。
后来,我跟着苏几凡去了他的工作室。他的工作室很明亮,墙壁也挂满了大大小小相片:有幸福的情侣、有哭泣的小孩、有街角的老人、有寂寞的路灯、有夕阳西下的天空……
我一边用毛巾擦着发上的水珠,一边贪婪地欣赏着那些相片。也许我到过许多地方,但也不及苏几凡那一刹那的定格,我想,我开始迷恋这个叫苏几凡的男人。
突然,我指尖触碰到一叠厚厚的相片,我拿起,顿时吃惊。
我看见,许多个自己,定格在一张张相片里面。很多时候,我都没有笑容,有正面,有侧面,有背面。我像欣赏一个陌生人那样欣赏着自己,原来,我有那么美,特别是那双眸子。
“那个……”苏几凡似乎有点尴尬地说着。
“做你的模特真幸运。”
“那你不要走。”
我转过头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别走,留下,继续做我的模特。”
“好啊!”
那天之后,我常常到苏几凡的工作室。有时候看着他为别人拍照,有时候看着他为自己拍照。从来没有一座城市让我那么眷恋,只是因为,这座城市有个叫苏几凡的男人。
后来,苏几凡说:“别走,留下吧。”
我看着这个有着星星那样明亮眼睛的男人,我微笑着。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
和苏几凡在一起的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望着他的眼睛,那么明亮。我也喜欢用手作笔,在他的脸上慢慢描画,描画他的眉,他的眸,他的鼻子,他的嘴巴,一遍又一遍,好似要把他的容貌烙印在心底。
“知道吗?你的眼睛很好看。”
苏几凡看着我:“你的更好看。”
我看着那个眸子里面的自己:“记住吧。”
“肯定。”顿了一下,“我要为你开一个专场摄影展。”
“好。”
也许,苏几凡以为,我真的会留下,可是,我没有。也许,我已经习惯了自己是孤儿,习惯了没有爱的生活,一个很久没有得到过爱的人,是畏惧爱的。所以,我要走,可还是被他找到了。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一个喜欢流浪的女人。”
“你爱我吗?”
“爱。”
“不,你不爱。”
我静静笑着,看着他的眼睛,这一次,我看不见里面的自己,因为里面住着失望,而我也把自己的双眼模糊了,拒绝了他的踏入。
苏几凡苦笑着,原来,这就是爱情,爱的时候可以那么热烈,不爱的时候可以那么决绝,这个女人,叫人心碎。
后来,我走了,走出了苏几凡的世界。
可苏几凡并没有走出我的世界,很多次,我都在梦里看见他,到后来,我就真的只能够在梦里看见他了,因为,我再也看不见了。
失明之后,我再也不流浪了,或者说,我早已经不流浪了,在遇见苏几凡之后,再也没有了流浪的理由,可是,我有离开的理由,因为他是第一个住进我眼睛里面的人。
后来,我住进了一间疗养院,在很偏僻的风景里。我想,比起外面的喧闹,看不见的人比较适合呆在安静里面。而我,也终于安定下来了,也许过多了居无定所的日子,安定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有时候我想,这样慢慢老去也是挺好的,不用被人牵挂着,自己也没有人可牵挂,多快活。
直到有一天,护士小芳陪我到花园闲聊,突然她指着手机说:“这个人和你好像。”
“这个世界上和我像的人多着呢!”我打趣道。
“不会错,特别那双眼睛。”
“是吗?”我顿了一下,“‘那个人’在哪里?”
“在一个叫苏几凡的摄影展里面,好大的一个展览,挂满了好多幅这个女人的相片。”
突然想起几年前那句话:“我要为你开一个专场摄影展。”
原来他还记得。我突然笑笑:“那个女孩肯定不是我,因为我的眼睛没有她那么有故事。”因为现在,我的眼睛只剩下一潭平静的死水,平静到再也激起不起一点波澜。
“也许吧。”年轻的小芳喃喃道:“不过,报道说,他是为这个女人而办的,他一定很爱她吧。”
“也许是。”
“安儿姐姐,你流泪了吗?”
“没,风太大。”真奇怪,明明已经看不见了,可是眼泪还是管不住要探出头来看看这个世界。
突然想起那年,他问我爱不爱他的时候,我说爱,是用尽了我所有的勇气,我也说过,如果我是一朵罂粟,那么他就是那个种罂粟的人,因为只有他,才会把我认真种在的心里,不怕这美丽的剧毒。可是这些,他都不会知道。
正如我也不会知道,后来苏几凡才明白,那天我说爱他的时候,是真的爱。因为还会为情人流泪的女人,证明还有爱。
我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间了,但我知道,那天夜里我哭了。小芳并不知道,我还是听到了那句话:“那个画展,是苏几凡和他的妻子一起办的。”
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我不再年轻了,苏几凡亦不再是一个人。可有什么办法呢?因为我只是一个流浪的女人,而爱情,讨厌流浪,即使我是因为爱才离开。
眼泪无声地淌下,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无声无息。原来失明也是有好处的,因为不用看见眼泪有多难过。
我知道,当黎明清醒的时候,我便不会再哭泣,因为,那些关于过去关于爱情的记忆,也终将会埋葬在这无声的眼泪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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