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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妈妈

妈妈,好久没见您啦,您好吗?

不知咋的,我最近老想您,想我们生活的点点滴滴,想我们经历过的酸甜苦辣,想您把我们姊妹七个拉扯大所付出的血和泪,想您在五六十年代老是天还没亮,您就早早起来,扫房子,抹灰尘,然后唤起哥哥们上学去,把不会走路的弟弟用带子拴在窗棱上,一手把我背起,一手拿个冷漠漠,边跑边吃的向田间奔去。

要是迟到了还得受队长的臭骂,人家社员休息的时候可怜的妈妈还一边忙着带我,一边捡柴火。好不容易干到放工了,您又一手背着我,一手拎柴火一路小跑的赶回家为我们洗衣,做饭。待哥哥们放学回家,吃饱喝足,您还没来得及吃时,铛铛铛的铃声又响起来了,我可怜的妈妈呀又没吃饭上工去了,没准还要挨队长的训……

太阳落山了,社员们拖着沉重的步子,没精打采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妈妈您也在其中,不同的是您在来回的路上老是背个娃娃,老是急冲冲的样子,因为小娃娃不懂事烦您误工,使得队长经常批评您,您为了多挣点工分,为了我们有口饭吃就只能忍着,忍着。

回到家,您先放下背上的包袱,在收拾小娃娃拉的屎尿,哥哥们呢?二哥擀面,大哥烧火,三哥给猪拔草,到后来大哥当兵走了,就轮到三哥烧火了,擀面那活是技术活儿,自然是二哥承包了。(直到现在每逢过年过节炒菜做饭的事儿仍是二哥揽着。)吃罢饭,您把小娃娃哄睡着,又开始忙活直到夜半三更,不是织布纺线就是补袜纳底。妈妈呀,您一晚上能睡几个时辰呢?

这些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够辛苦了,但是在妈妈身上根本不算什么,最苦的是您实在无法忍受“半个天”的凌辱,“半个天”是什么?现在的孩子或许不知道,在六七十年代,“半个天”在我们那个地方可有名气了,半个天就是土皇上。

他的河南蛋老婆把我们村百分之八十的女人都打遍了,他的六个娃娃也仗着他爸爸的威风,在学校里称王称霸,作威作福,老师们都让他们三分,可是,你不惹人家,人家偏要欺负你呢,有啥办法,谁叫咋是“黑人黑户”呢?我可怜的妈妈呀,就这么忍气吞声的熬着,熬着,熬过了春夏再熬秋冬,熬过了60年代再熬70年代。

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一声春雷震撼全球,打倒“四人帮”,人民喜洋洋,全国的劳苦大众欢欣鼓舞,拍手称快:生产责任制好,农民再也不受剥削和压迫了,再也不用饿肚子了,永远自由了。生产责任制的第一年,农民家家粮满仓,户户笑开颜。

可是就在这一年,我那忍饥挨饿一辈子的奶奶还没等收割时就与世长辞了。到现在妈妈想起奶奶时老说:“你奶奶没福气,眼看白馍到手了却没来得及吃就走了。”还甭说,三哥大概五六岁的时候的某一天,从外面跑回来对妈妈说:“妈妈,白馍泡上浓浓的。”

妈妈问:“谁泡白馍。”三哥说:“宽水他妈给宽水泡白馍。”妈妈不吱声了,因为她没有白馍泡给自己的儿子吃。心虽不安,但又无可奈何。

前两天,我回家看望二老,妈妈又说起了我们小时候的一件可笑又可悲的事情。说完我们悲喜交加,妈妈都落泪了。我现在仍记忆犹新。

那年三月初九(三月初九是我们那儿自古到今流传下来的庙会),弟妹们看着人家大人带着小孩都上会去了,吵闹着要妈妈也带他们去,妈妈由于事多。就让我当领导拿着妈妈好长时间都不舍得花的四角钱一手拉着弟弟,一手拉着妹妹和村里的孩子一起去上会。

我们一帮边跑边唱,天真无邪。犹如一群欢快的小鸟自由自在的在空中飞翔,迎着春风的温情,享受着春光的暖意,不知不觉中就到了镇上,也就是和我们村相隔十余里的会场。每逢这个时候,好多做生意的人从四面八方都来赶会,有卖吃的,穿的,日用品,玩具,农用家具等等,还有大戏,歌舞,社火等。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那年我十一二岁的样子,弟弟被我小两岁,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妈妈给我两个两角钱,到了镇上,弟弟哪肯受我的约束,非要和村上的几个男孩子一起去玩,我只好给他两角钱任他挥霍去吧。其余的两角钱在小妹的一再哭闹下,在大妹妹那范馋的眼神里,我迫不得已的给妹妹一人买了一个冰棍。

我只是在她俩的冰棍上舔了舔,到现在心里还回味着那凉甜清爽的味道。剩下的一角钱,我小心翼翼的装进口袋,生怕丢掉了。我们玩到中午时分,小妹说她饿了,我便把那一角钱给她俩一人买了一个糖糕,随便又在她俩的糖糕上舔了舔,那个甜呀,那个香呀想起来真叫人直流口水。

我还记得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妈妈晚上纺线,悄悄的告诉我,你把那把捻子(用筷子把一小团棉花滚成小卷)纺完我给你吃块锅块,我为了吃那块白锅块就答应妈妈的条件,纺完捻子,哥哥们早已睡着了,我拿着妈妈给的那块馍,那个香啊,那个高兴劲啊真没法说。从此以后,我每天晚上陪妈妈纺线,为的是能偷吃上那块白锅块,这个待遇只属于我和小妹的,大妹妹和弟弟都吃不上,哥哥们自然也就没份了。

我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年妈妈在西安住院看病,只好叫外婆照顾我们,某个星期六的下午,大哥从学校回来,拿着用报纸裹得方方正正的东西放在案板上,自己一头扎进柿子棚上狠吃柿子去了,因为他一个星期都没吃饱肚子,他饿极了,等不及外婆把饭做好,这是几个哥哥上高中时星期六回来经常的习惯。

吃的可恨了,一次能吃好多柿子呢。且不说这些,就猜猜大哥用报纸裹的好东西是啥呀,外婆一边拆报纸,一边念叨着:“这孩子到底用报纸裹得啥好东西,裹得这么严实,还裹好几层呢?”

当外婆拆到最后一层时,不禁泪流满面的又说:“我可怜的孩子呀,捡人家娃扔的发霉馍还裹得这么好。”最后外婆用清水把那些霉霉馍泡上一天后,弄烂再把水虐静用面粉伴起来,在蒸锅上蒸半个小时后出锅,弄点蒜沫再用烧热的油一泼,甭提有多香啊。

真的好好吃哦,不信你照着外婆的作法试试,保准你爱吃,不过那个发霉的馍馍现在是不会有的,好馍馍不需泡那么长时间,只要泡烂即可制作。真香!不妨试做一下。

那年月

曾记得有一年秋季,太阳老躲在云缝里不出来,天阴沉沉的,没有风也没有雨,闷得人心里难受,人们就在这窒息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氛围中忙禄着,收的收,种的种,管他分给自己多少食物,收回仓库是正事,种到地里是希望。(秋季对庄稼人来说是一年中最忙的季节,又要收又要种,真是一天到晚都顾不上吃饭。)妈妈也没得说的,精打细收,颗粒归仓,日出日做,她被谁都积极。

晚归的时候,社员们饥又饥渴又渴的,正巧村口放了一担沙果,香喷喷扑鼻而来,谁见了都顺手拿几个塞进嘴里米西米西,妈妈看着弟弟发馋的眼神,顺手拿了一个给弟弟,这下被土皇上的儿子看见了,他一边骂道:“吃锤子呢,吃……”

一边把沙果框踢翻在地,妈妈看事不妙,急忙又把弟弟手里的那个果子抢回来放到框里说:“娃,你别摔了,我给你放下,我是看着别人拿我才拿的,你不给我儿子吃就不吃呗,你骂啥呢?”“吃你妈个屁,吃锤子呢……”

还没等妈妈反应过来,一双大手一下子把妈妈的头发抓住拉倒在地,脚踢拳打,可怜的妈妈那是人家的对手,一会儿鼻嘴都流血了,群众越劝他们越来劲。正在这时,放学回家的二哥赶紧上前和群众一起拉架,好不容易拉开了。妈妈和二哥就知道土皇上回来没好事,赶紧回家关好门,任凭人家在外面辱骂,只要不受皮肉之苦就好。

没想到土皇上回来,一边拿着石头砸门,一边喊道:“西平,你说你是给你婶子看病还是咋们打呢?”可怜的二哥忍着心中的痛求饶道:“叔,你别打,我给我婶子看病。”随后二哥还怕人家打妈妈,就把妈妈和我们锁起来,自己用推车把胖婆娘推到邻村去看病。二哥走后,妈妈和三哥及我们几个都抱成一团,哭声连天。

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二哥是怎样推着那个胖婆娘到临村去的,因为那个村距我们村四里多路程,况且那段路程既阴险又陡峭,路途中还有一个公坟,公坟里埋着我们村从古到今的所有故人,还是盘山路,其斜坡和地面构成的夹角最少也有70度,去时先沿着70度的盘山路下到沟底,过个小河。

再上一个75度的盘山路才能到村口,再说天那么黑,那么晚,山路空无一人,年仅17岁的二哥又大半天水米未进,又饥又渴,是怎样把那个胖婆娘翻山渡河的推去又推回的呢?那个狼心狗肺的土皇上在漆黑的山路上又是怎样狡难二哥的呢?

我们是永远也无法知道的,这其中的痛只有二哥自己明白,我可怜的二哥,我可怜的妈妈……(经医生检查,胖婆娘啥病也没有,最后开了些保健药就算把那件事给摆平了。)

曾经历

盼望着,盼望着,夏天的脚步终于来了,但是气候愈加干燥了,给人一种心烦意乱的感觉,妈妈和往常一样,还是早早的起床,扫院,抹灰,上工,天天如此,因为哥哥们都上学去了,爸爸在西安上班,我们家没有男劳力,所以一直都是缺粮户。

虽然妈妈每天都上工,虽然哥哥们每个寒暑假和礼拜天都也上工,可是女人和娃娃的公分他们定得很低很低的。所以爸爸每年都要给队里交很多钱,才能分到一点点粮食,况且分粮食的时候,他们总是把缺粮户放到最后。

有时候要等到半夜才能轮到我们,妈妈和两个哥哥只好蹲在一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等呀等,回家的时候又像蚂蚁搬家似的,他们三人各背一点,低一脚高一脚的一步一步的向前行。

这些对于饱经风霜的妈妈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怕只怕受别人的欺负。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妈妈在家正给我们做饭,忽听哥哥放声大哭,他快步跑到下场(碾打麦子的场地),看到二哥睡在地上,鼻血流了一地,弟弟也在一旁嚎淘大哭。

待问清缘由后方知二哥抱着弟弟走路时不小心把工作组编席的蘼子给绊断了一根,被那个干部左右巴掌打在二哥的脸上,当下鲜血直流,做母亲的看到儿子这般摸样能不心痛吗?他要找那个干部评理:“我能赔得起你的席子,你赔得起我娃吗?不就给你绊断个席蘼骂?”她心如刀绞,泪如涌泉,据理力争,问得那个干部闭口无言,仓惶逃走。

这下被“土皇上”知道了,他那肯放过我妈妈,开大会召集全大队的干部群众和学生,批判妈妈。声称妈妈是:“婆娘霸,母老虎,村盖子”气得我大哥在大会上眼睛都哭红了。妈妈急了直问:“我婆娘霸霸的是谁?村盖子盖的是谁?母老虎吃的是谁?我娃挨打我还要挨批骂?你们给我回答……”

问得那些狗官无言以对,“他们只好给我妈说我给你改名得行。”妈妈要他们在大会上当着全大队人的面给启的,还得在那么多人面前给我改。道理应该是这样的,可是胳膊怎能扭过大腿呢?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我可怜的二哥,可怜的妈妈,这字字血声声泪我是一辈子也忘不掉的。

难忘却

又一个70年代的晚春,花瓣已脱落,各种果儿还未成熟,妈妈依旧是天蒙蒙亮就起床,收拾完屋子然后再去上工,这下您身上再也没有包袱了,可是肩上的担子又加重了,人常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您是个女强人,不想叫别人小瞧我们。

所以又早早的地给儿子准备婚事,给女儿准备嫁妆,关于这些事情,您基本上都是晚上做的,从不耽误上工。您整天叫我们要勤俭节约,不能铺张浪费,老给我们说你们吃食堂化时,忍饥挨饿,吃树皮,吃野菜时的情景。

您给我们教的儿歌,直到现在我仍记忆犹新,什么修地修堰,地形改变,勤人懒人,田里看见,燕窝地,一亩能顶十亩半,担坡地,十亩不如一亩堰,闲时快修堰,麦子打过半,防水又防旱。

您还对我说:鸡叫头遍忙忙起,鸡叫二遍早上装,鸡叫三遍拿个扫帚走上房,做媳妇就应该这样。您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一生起早贪黑,勤俭持家。您老说:勤劳是做人的根本。勤能改变一切。

妈妈呀,您的勇敢令人敬佩,您敢与黑势力对抗到底,就在这个季节,您曾把一个眼上踢下的狗官骂的狗血喷头。那天,村上的一个小男孩拉着弟弟到别村去玩,顺路看见桃树上的桃子,他们俩正好饿了,就随便摘了几个被人家发现了,那人问他们俩各自父亲的名字后便让他村上的四五个孩子一起打我弟弟,不能打那个男孩。

原因是那个男孩的爸爸厉害,他惹不起。我爸爸老实,他知道打弟弟没事,所以那些孩子打完后,他又把我弟弟痛打了一顿,还拽着他的腿在地上拉磨,把弟弟身上的皮全插破了,可怜的弟弟满身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原来那人和土皇上是一伙的,他就是走上风的货,您急了,找他去讲理,吓得他屁滚尿流,趁机逃窜。

妈妈呀,您经历的种种磨难你的儿女们都心知肚明,咋不说了。人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此时不报,那是时机没到。”这不老天爷不是给您报仇了吗?

土皇上的大儿子在80年代得肾癌已经被老天爷给收走了。二儿子不学好在90年代被黑道上的流氓给活活打死了。听说他的大女儿现在也得什么癌症活不了多久了。他自己本人一只眼睛瞎了,一条腿残废被他老婆带到河南去了。

亲爱的妈妈,现如今我们都各自成家了,您倒落下一身病根,双腿变成了o型,行走艰难,虽有七个儿女,可是身边连个做饭的都没有,您不但不怪怨我们,还经常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我叫一声妈妈呀妈妈,您为了您的儿女受的苦太多太多了,您真的了不起,您的儿女们永远都不会忘记您的哺育之恩,养育之情的。

在此,我发自内心的喊一声:“亲爱的妈妈,您辛苦了!”

顺祝您和爸爸身体健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您的女儿敬上

公元2012年10月31日凌晨3点搁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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