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去世后,院子平日里无人踩踏,也给了荒草另一重天。
窑洞里的被褥依旧整洁叠放在土炕上,家里的陈设一动不动的凝固在各自位置,只是整个房间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唯一有点灵动的痕迹,是那些角角落落依然挂些蜘蛛为了生存的一点小小计谋,还有一些老鼠的爪印在这间房子里某一处桌面上,显的格外的生动。
木窗上的窗格子,糊着的麻纸若大若小的漏风洞贯穿着家里的空气,时间长了,村里的野猫可以行走自如,风洞就会愈来愈大,但爱搞破坏的老鼠随之就会减少,家依旧很宁静。
当早晨的太阳,照射在木窗格上的时候,有一束光静悄悄的溜进天窗格子的洞里,像电影一样的曙光投递在那小小的旧相框上,侧面可以看到无数的尘粒在光里漂浮不定,慌乱的犹如市场赶集的那些忙乱涌动的头顶,也像一个世纪与另外一个世纪来来去去一些人影一样,让你捉摸不定那些尘粒是向外飞呢,还是向里挤呢?但肯定一点的是很多尘粒已链接着小小相框,似乎整个相框成了这束光每天抵达的目的地,那些尘粒像是来往于戏场的人流。仔细透过蒙着一层尘埃的相框上,那是一张小小的合家福镶在相框的正中间,尽管一向和蔼的父亲,在关键时刻依然留下了男人们那种尊贵严肃的面容,母亲黑黝黝的双辫子则挽结住年轻时的朝气,我们姊妹们却是站的整齐,弟弟被父母抱的端正,但各自的表情大不一样,有笑的蒙住半只眼睛的;有眼睛斜着看别处的;有嘴里含着指头偷笑的;最端正得数姐姐了,她的两根羊角辫扎的十分好看,眼睛也瞪得大大的,衣服穿得很好看,就是胳膊放的不端正,好像偷拽着弟弟的衣角,但正是体现了小娃娃的活泼相。全家福最上方,却有泛黄的老照片,那是奶奶和外婆们的老一辈,他们一个比一个旧时代的衣服,令你眼前一亮,尤其有外爷小时候一张相片,老外爷他们一家长袍短褂的衣装打扮挺是时髦,看到10几岁的外爷头发梳的油亮且吊着半根红裤带的照片,我们就想大笑。曾今问了母亲N次,外爷为什么照相不把裤带藏起来?母亲笑着回答:她曾经同样的问题问过外婆,可外婆则回答她,同样的问题问过老外婆,也没有说个所以然来。等外爷某一天自己看到自己的相片自言自语告诉我们答案时,才知道忽视了真正答案的塑造者,每次没等外爷前脚进门,我们就紧拽外爷的后腿连连让外爷重复他的答案——那是为了好看专门把裤带露在外面照的相。没等外爷说完我们姊妹们一个个听的难免都笑的哎呀呀的挤着酸泪花,外爷就祷告母亲,把那张照片取下来吧,你看这些憨娃娃老拿他笑个没完。母亲却回答外爷:偏不,谁让你赶时髦呵。这时的外爷也会嘿嘿的笑着。想想现在大街上那些穿着露肚脐的女娃娃们,这根红裤带我们就笑得真有点过时了。
再说全家福的左右方向,那是全家福里长大各奔东西的儿女们,几乎一张一个摸样的展示着,却很少见到父母拍照的影子。在全家福的下面摆设一行是儿女们各自与对象合影的照片。再下面一排就是可爱的小一辈们,那可是我父母掌上明珠的孙子们的天下了,不但相片色泽好看,而且一个个活波可爱,比起全家福里的那几个土里土气的丑娃娃们,他们简直是整个相框里会飞的小天使,一个个笑的那么灿烂,眼神都灵活的满屋子飞转呢。
看着,想着、不由立马联想到父母生前站在这个相框之前,一定是笑哈哈的表情,说不定父母会相互评比我们姊妹几个哪家的娃娃调皮,那家娃娃爱学习等等,想到这里我就打消了摘下那个挂着的相框。
我问自己N次为什么要摘呢?这里不是都好好的吗,只是平日里的观赏者走了。可他们的身影已站成被我们观望的角色。虽然儿女们奔忙在外不能处处观望老人家,可阳光却每天早晨永远围绕着这个贫苦的家,没有因为谁的离去,没有因为灰尘落满窑洞的苍凉而停止温暖的递送,这就足够我不摘下相框的原因。假设真有天意,真有神灵存在,那么父母定会走进家门,看不到这个相框他们一定会伤心的,就如阴天我们看不见太阳,夜路里看不见月亮一样的难过。真是这么回事的话,我想象到我的父母会保佑他们的子孙们一个个平平安安。难道再有什么会比平安而珍贵呢!亦如我们面对失去亲人的遗照,总会心生祈祷,祝他们在天安息,祝愿苍天会给灵魂有生存的环境,尤其是否吃得饱?或者住得好?我能帮我离世父母得不到的东西吗?
……
甚至我在忏悔亲人在世的时候,我尽到一个做儿女的孝道没有?我时常安慰自己我的确尽到我所能尽到的而且超越的孝道。可我突然间总能找到很多没有想到的,因遗漏而没有尽到完善的孝道,我就会久久忏悔不已,望着父母的照片默默的无奈的不止我一个,还有姐姐、哥哥……
其实父母和我们一样的会牵挂,只是如今彼此相隔两个世界只能相互感应。
至于有没有灵魂的存在,并不重要,只要这个小小的相框能和土窑洞共患难,彼此度一段寂静也是人生最美好的过往。
文章内容不代表凯硕文章网观点,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anshuzu.com/qgmw/show/13449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