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一支歃血梅花,且听我弹唱一段风雅。
放眼。一片大雪苍茫。远处啊,看不见尽头。盈娘着红衣,散落长发。步履轻轻,翠眉弯弯如新月,朱丹染尽红唇,峨眉淡扫。好一个绝代佳人。
盈娘手执一支红梅。轻嗅。呼吸的弧度,睁眼的瞬间,嘴角细微上扬。将性感放大到极致之美。她是一个孤独的女子。经历了三个男人。连安。徐生。予宸。
小桥流水人家
“盈儿。”连安温柔地望着那个豆蔻少女,喃喃自语。她赤着脚,坐在一块被磨得光滑的青石上,脚丫在凉凉的溪水里活泼地挑动着水面,神情恬淡,甜美。连安是小镇里的书生,恋上了这个眉眼天真的少女。盈儿转过头,额间青丝随风轻动,嘴角扬起专属的微笑。
“连安,你下学啦。快来,这里的水凉凉的,舒服极了。”盈儿是当地县令的千金,闲来无事喜欢到临烟亭旁的临烟溪等连安下学。因为连安是盈儿长这么大,唯一能耐心听她说话的人。
“盈儿,等你长大了,你愿意嫁给我吗?”“盈儿最喜欢连安哥哥了。”盈儿想法单纯,并不知道嫁或喜欢之事。以为在一起玩耍便是喜欢。当然就像是落俗的剧本,盈儿与连安必会分开。只是时间问题。不,应该是等盈儿长大的问题。
两年。盈儿及笄。
“盈儿好像都不喜欢跟我说话了。”连安总是默默想道。于是便找到了盈儿,向她表白心意。不,她不是不喜欢与他说话,只是觉得,自己长大了就应该有喜欢的良人,而连安永远只是心目中的大哥哥。盈儿以天真的态度,回绝了连安的心意。连安诧然。牵强微笑,告诉盈儿要照顾好自己。转身,失魂落魄。自此,懂事盈儿打心底里便觉得对不起连安。这个哥哥。却心里明白,强扭的瓜不甜。自己说清楚了,也算是对人对己都好。
青青袂衣,青青女子。一心毫无结果,一心愧疚不已。
婉婉流裙不留帝王将相心
那日。徐生的军队进驻小镇,军人休息。
盈儿恰到集市,偶遇弱冠的徐生将军。
或许是缘,徐生在人群一眼便望见这个窈窕淑女。被她可亲可爱,举止温柔所牢牢锁定目光。那时她还不爱穿红衣。那日她穿了她最爱的嫩黄色的衣裳,裙裾还绣着淡紫的栀子花。徐生便开始暗暗打听这名女子。
殊不知盈儿也感觉到有束炽烈的目光追寻着自己。她秉持着母亲所教导的端庄,目不侧视地穿越繁荣的街道。回到县令府。
约莫是一个月后。徐生再次发现那个黄衣姑娘,只不过这次是淡粉色,为她甜美的脸蛋平增几分娇丽。徐生不顾冒昧。
“姑娘,请问芳名为何?”他一介武夫。面容俊朗,眉眼深邃,嘴角不经意地有着一股不羁。盈儿抬头,脸颊晕上一层淡红,与衣裳交相辉映。
“我,我是苏盈。”她咬咬下唇。
“在下徐生,有幸偶遇姑娘,是否赏脸到前头茶庄畅谈?”盈儿点头,他露齿爽朗地笑了。
一番畅谈,徐生更是喜欢这个可爱的姑娘,盈儿更是暗生情愫。
或是,一生人只等待一次秉纯的缘分。
无疑。二人相爱。可负心的人太多,专心的人太少。
徐生喜爱盈儿之可爱,却仍念念不忘家乡才貌双全的美人月绒。可惜月绒姑娘抛下一句,待你心智成熟之日便是我嫁你之日。这令徐生百思不得其解。成熟?何谓!是的,徐生也不过只是个不羁的少年,血气方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离开月绒两年,邂逅的入他眼的女子都是附着月绒的影子。或有才气,或有沉鱼美貌,或有可爱性情,或有沉默时侧脸浅泛琉璃微光。
而盈儿似月绒三分容貌,五分性情,六分才情,八分举手投足间冥冥中的丝缕联系。
盈儿本是闺中姑娘,心思柔软,兰心慧质,或遇徐生,是她一生中最惊艳之事。这不是意外,而是前世今生魂牵梦绕的,必须经历的轮回因果。故,二人相遇于三月春暖花开之时。盈儿正是情窦初开,注定不忘。
次年寒冬。朝京召回徐生大将军。徐生意欲交出军令与盈儿共度余生。盈儿听了徐生的想法,喜怯交加。就在这时,她从一个醉酒官兵口中得知在王侯将相里成名是徐生与月绒姑娘的约定。那个美好的姑娘,像神仙姐姐一般。盈儿踌躇地回到自己素雅的闺房。望望铜镜中的自己。想着自己和神仙姐姐一般月绒姑娘必定相差甚远,不,毫无可比性。
盈儿在想,我若放他走他便飞黄腾达,他还年轻,前途无可限量;我若留他便能与他一起。思量一番。盈儿决定忍痛割爱,放他走,让他怀着抱负一扫黄沙。她想通了。拈了一朵红梅放在手心。在观音座下闭眸,轻轻勾起一抹温暖的笑容。双手合十。
“信女苏盈祈盼观音娘娘保佑徐生一生平安,如他所愿。”
完后,将那朵开得正艳的红梅放在观音座下,流下一滴胜雪晶莹的泪珠,正中花芯,光芒骤闪,转瞬即逝。盈儿转身离开。在雪中,独留一抹徐生最爱的嫩黄色。渐行渐远,渐形一个黑点。
风雪依然肆无忌惮。盈儿神情木然在心里祝福徐生与月绒,苦笑。悲伤将她击下,她瘫坐在雪地里。刺骨的寒风卷遍她娇弱的身躯。痛哭的泪竟化成冰珠,也冰封了炽热的玲珑心。
那年的豆蔻妙人,在风雪里,再次站起。
可怜姑娘一片苦心,却得负心郎一心只有旧情人。
缘定凤凰台,缘灭绝情崖
五年后。朝京。
盈儿双十年华。
家父一路平步青云,官拜湖广总督。
盈儿因温婉柔顺,眉目可人被选入宫闱侍奉君王。
三年披荆斩棘,提心吊胆,处处留心。终平安诞下小皇子。帝赐号一字贞,封妃。
帝曰:“今遇盈娘,不枉此生。”皇帝待盈儿呵护备至甚至是专房之宠。却又上演了一番旧人托情新人的戏码。原来,这苏盈与仙逝的先皇后长相几乎一模一样,性情又相像,皇帝将痛失爱妻之心托付于这个年轻貌美的盈娘身上。而当年的月绒正是先皇后月姝之幼妹。
这不怪任何人。只怪苏盈之貌神似月绒,更似月姝。这就是命。
一日。盈娘路过庆阳宫。那是冷宫禁地。
原这庆阳宫的主人是佟妃,是月姝皇后的死敌。那日,佟妃疯癫地冲出庆阳门,撞上盈娘。佟妃先是惊慌失措,后是愤怒不已,右指哆嗦地指着盈儿:“祁月姝,你这个女人,你还敢来!你抢走了我的皇儿,又害死他!就连皇上的宠爱都没了!”盈儿满心疑虑,只听见身边的嬷嬷告诉她,这是个疯子,盈儿默不出声地加快步伐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当回到自己的宫中时,盈儿询问嬷嬷。嬷嬷将事情原由告知盈儿。
“娘娘,老奴还有一事不知该说不该说。”嬷嬷眉目慈善,神情却是满满思虑。
“嬷嬷请说。”盈儿抿了口碧螺春。
“娘娘与先皇后长相几为一样,性情也倒像那么五六分。”
盈儿捧着玉盏的手颤抖了一下。随即便支开了宫人。
原来,原来本宫又是替代品。
盈儿滑下许久未见的泪水。以为将心托付给一代君王,小心翼翼地活着便可获得一切静好的日子。想不到,那个枕边人对自己的丝丝体贴呵护,和眼里浓浓的爱意都是对另一个与自己相像的人的心意。她轻轻放下玉盏。温热不久的心再次出现裂缝。
“这就是报应。我当年负了连安哥哥,上天先是派徐生来伤害我,再是派天子用虚伪惩罚我。”盈儿喃喃道。忽地想起自己满月不久的小皇子。摇摇头。她真的好累。自己永远都是别人的替代品,似是玩物般,而自己却傻到付出真心。
从此,她对圣上没了当初的温尔缠绵,只是相敬如宾。皇帝渐渐觉得厌烦。便渐渐冷落她。她在冷清的宫殿里日复一日地过着。
又是一年寒冬。盛雪飞扬。她着上自己最爱的红衣。她爱看见那红衣划过自己肌肤那抹温暖的瞬间,像是火苗般围着自己。她看看镜中的自己,容颜不再娇嫩,多了几分妇人的幽怨,眼角多了丝淡淡哀愁。渐渐地,放平静了心。如止水。
她走出大殿,红衣曳地,似是一簇傲雪红梅绽放在这个九重禁宫。她绕着雪花转起了舞,她看见了那个在溪边嬉水的自己,她看见了佛前闭眸的自己,她看见了初入宫闱的自己。有一朵红梅落入她的掌心。她轻轻一笑,将手抬起。花瓣颤颤地,随着风,飞了起来。而她吐出了一口雪。在雪地里显得异常突兀,却又妖艳得不可方物。她笑笑。抹了抹嘴角的残血。
连安哥哥,盈儿如今才知道只有你才是真心待我。
徐生,谢谢你让我看清了不是所有感情都是真心。
予宸,我的天子,谢谢你让我断却情思,让我心将淡然。
我是苏盈啊,她笑得哭了起来,我就算粉身碎骨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自作孽。
当夜入阑珊,圆月当空,绝代之红梅,不需人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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