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房子四四方方的木柜里,静静地躺着一只老煤油灯,它身上沾满了灰,锈迹斑斑,彰显着它恒久的岁月…
关于煤油灯,我不是记得太多,那应该都是八岁前的记忆了,零零散散,残缺模糊,我就暂时稍做整合,说说我和它的故事…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出生在一个普通落后清静的小农村。两岁的时候,爸妈响应时代的号召南下广东,我便跟着爷爷奶奶,度过了整个孩童…
那时候,用电没有现在这么普遍,经常一到夜晚就停电,没电的晚上,村庄里黑得可怕,人在村子里都摸着走,尽管有的时候有月亮从山里面跳出来,老房子里依旧没有一点亮堂。这样黑的夜里,就只有点煤油灯了。所以经常夜幕降临,青瓦沉谧,那一盏盏烙满油渍的煤油灯的微弱光芒,便不紧不慢地点亮了宁静漆黑的乡村。
闻着油香,熏着油墨,我是在煤油灯的陪伴下度过了那段别样的童年生活。记得那时,爷爷奶奶住的是那种很高的大瓦房,就是那种房梁六米高、大厅八米宽,然后大厅四周用木材打造出三两间小房,一家一间,我们便是挤在这样一间小房间里,没有窗户,即使是白天,房子里也显得异常阴暗,所以,那盏老煤油灯便被整日点着,在斑驳的木墙上投亮了我童年成长的身影…
那时的冬天,夜晚似乎来地格外的早,每到晚饭点,煤油灯就要点亮了。发黄的灯光下,四人围坐在小而窄的饭桌旁,单调的几个家常小菜,就是儿时普通又温馨的生活。家里种的芋头多,所以爷爷做的最多的家常菜便是芋头炒肉,微弱的灯光下,米白色的芋块夹杂着暗红的鲜肉,混乱不清,费尽心思的我和哥哥都想吃肉,到嘴的却是满口芋香。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我看到爷爷现出满足的笑容,微微颤抖的手上老茧更加厚重。
小学一年级,对周围的世界依旧新奇,留下了片断的记忆。记得最深的是我和哥哥晚上趴在小桌旁点着煤油灯前做作业的情境:昏黄的灯光,两个充满憧憬的少年。而这时候的奶奶会借着灯光,从柜子里翻出我们的旧衣服,嘴里念叨着:这么好的衣服就不穿了,多可惜。然后手里也不闲着,穿针引线,将破损的地方一一缝上。那时候的奶奶七十岁,心灵手巧精神头也足,常常对这样的事乐此不疲,但是她眼睛不大好使,经常针孔会穿不进线,所以每次总是我来穿针。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我看到奶奶露出舒心的笑容,额头的沟壑显的格外清晰…
后来,我家搬进了新房,父亲给我买了一盏金光闪闪的台灯,给爷爷奶奶买了一台高大的落地灯。因为老人爱起夜床,所以父亲会把灯调到合适的亮度,并嘱咐她们晚上让这样亮着,可每次父亲一离开,奶奶就会赶紧关掉,然后拿出她们那台老的发黑的煤油灯点着,她总是说,这么高这么大的灯,亮一夜得要多少度电啊。我也是不怎么喜欢在台灯下做作业,它明晃晃的光亮让我感到非常刺眼。所以我时常去爷爷奶奶的房间蹭煤油灯火。
昏黄的煤油灯下,奶奶依然缝补着我万年窟窿的衣服,褶皱的手指川流不息,爷爷持着一把棕叶扇,扇面来回摇摆,赶走夏日的蚊虫。偶尔微风掠过,火光慢慢开始摇曳,机智的我左手挡住风的方向,右手在灯檐的柄上一扭,灯火顿时亮了起来,我洋洋自得,却发现左手被烟熏黑了一片,爷爷拿过毛巾,帮我擦掉手上的黑迹,而后拉着我坐在床檐,给我讲红军长征的故事。我看着煤油灯上的火苗燎着油烟儿,跳跃着,把我们的影子都投到了四堵墙上,那影子格外大和拙,笨笨的,有时就在墙角窝了一下又映到了墙上去,我经常望着那些晃动的影子着迷,心扑腾扑腾地跳。
光阴在煤油灯下静静地流淌,岁月在跳动的火苗上渐渐遗失。家乡的电变得充足了,一年到头也不见走一回,村子亮堂起来,煤油灯的辉煌被如虹的电灯慢慢淹没,它们被丢弃在废旧的仓房里,或牛圈中阴暗的一角,蒙上了历史的尘埃!
直到现在,我时常能够想起老煤油灯的样子,它呛呛的油烟子味,油腻腻的灯身,和跳动的火焰,那蠕虫似的火苗摇晃在曾经的泥土村庄里,让懵懂的我体会到了长辈的艰辛,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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