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常能见到这样的新闻:一个被拐卖的孩子长大后,面对苦苦找来的亲生父母,显露出复杂的心态;
一个被美国家庭收养的弃婴,成人后执意要来中国寻找当年抛弃她的父母;
一个女人偷走一个婴儿,把他当自己的孩子抚养长大,数年后事情败露,女人入狱,孩子却拒绝回到生母身边……
血缘和陪伴,哪一个才是成为“亲人”更重要的因素?
人心是世界上最复杂的谜题,真相往往并不是只有一个,有可能有两个、三个或者根本没有。如果说是枝裕和在《如父如子》中就开始探讨这个问题,那么《小偷家族》则是试图从相反的角度去诠释另一个结论。
不可否认,血缘和陪伴都很重要。血缘是生物内在的链接,而陪伴,也就是“羁绊”,是建立感情的链接。日本人非常重视家的概念,也非常喜欢使用“絆”这个词,是重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链接,也可以解读为相信缘分。但正如是枝裕和自述电影构思的初衷:“我并不是很认可大家总是强调家庭羁绊很重要。”这就很有意思了。
电影中与“羁绊”相连的两个关键人物是“妈妈”信代和“儿子”祥太。前者相信陪伴高于血缘,认为没有血缘关系更好,因为可以自由选择,因此极力维护着这个“理想的家庭”:执意要留下由里,为此不惜丢了工作,把去世的奶奶埋在家里……
(片段1)
信代:我们是被那孩子选择的呀。
奶奶:没听说过还可以选择父母。
信代:自己选择的话会更可靠吧,羁绊。
但家里却偏偏有一个叛逆期的儿子。导演借这一个男孩的手,破坏了这个乌托邦中的家庭。祥太的叛逆贯穿全片:不愿意叫爸爸,不接纳“妹妹”,对偷窃产生怀疑,到最后说出“我是故意被抓的。”—— 这些安排在一个即将进入青春期的男孩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发展心理学中一个经典理论是埃里克森的人生八阶段,其中青春期要解决的矛盾是“同一性对角色混乱”。祥太就是如此,不知道生父母是谁,没上过学,认识社会唯一的途径就是“爸爸”交给他的偷窃……那一部分是真实那一部分是虚幻,他不知道,自己生活的样子和内心深处另一个自己对不上号。因此他对自我的认知是极其矛盾的,这种矛盾,促使他去打破了现有的价值体系—— 也就是这个乌托邦家庭的羁绊,而选择奔向主流社会。
(片段2)
祥太和信代从银行取钱出来,走在商店街上,喝着汽水。
推销员:这位妈妈,不买点可乐饼当晚餐吗?
祥太:开心吗?被人叫“妈妈”。
信代:谁这么叫了?玲玲吗,不知道有没有。
(片段3)
看守所里。
女警员:树里怎么称呼你?妈妈?
信代反复得自问:……怎么称呼的呢?怎么称呼的呢?
(片段4)
“父子”俩去探视信代,她说出了祥太父母的线索。
治:喂,你让我把他带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信代:是的。有些问题,是我们解决不了的(大意,记不清台词了)。
最终,信代明白了:血缘和陪伴各守护着“亲情”的一部分。陪伴的羁绊是显而易见的,血缘的羁绊却不易察觉,但根植于每个人的潜意识中,是无法逃避的真实。她所相信的比血缘更可靠的亲情模式也并不完美,缺掉的那一块,始终要补上。
这一切,放佛桃花源中的人如梦惊醒,回到现实。偷来的温情,始终不是真实,即便真实有时候很残酷。
最后的最后,既然话题是讲故事,就讲一个名人的小故事吧:前文提到的心理学大咖埃里克森的童年故事。
埃里克森(Erik Homburger Erikson)的母亲和继父都是犹太人,生父却是丹麦人。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生父,只知道他是个摄影师,自己的名字Erik和他有关。从小生长在犹太人群体里,他却长着一副北欧人的面孔,身材高大、据说还是红头发。这种格格不入,给他带来一生的影响,他一生都在探究“自我同一性”的问题。同时,虽然从未见过自己的生父,却反而更加趋向于他。Erik讨厌那个做医生的继父,他想成为画家,认为自己和生父一样,流淌着艺术的血。长大成人后,他将自己的姓氏改为Erikson,即“埃里克的儿子”,以此致敬自己那从未谋面的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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