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题目我写了两次了,一篇没写出想要的情感半途而废,另一篇是没有保存,没了。
只是自我感觉,后者也没有完全写出我想要的感情与感动。
儿时的记忆里,父亲头上就裹着块白头巾,一块边上有条天蓝颜色的白头巾。
最早的记忆父亲已是脸上写满沧桑的男人。因为我儿时七岁,他已经五十二岁,一个看去就是老年的人了。
父亲的白头巾似乎就是那个年代那个年龄的象征。除了炎炎夏日是戴草帽,其他季节都是裹着白头巾。
父亲的白头巾,其实就是比普通毛巾差一点的毛巾而已,说是头巾只是我在这里表达,它的家乡话就是手巾。
父亲的手巾好像有那么三块,两块是换洗着裹的,一块是有事出门的时侯裹的,就是跟像样一点衣服搭配的头巾吧。我对父亲的头巾,有着怎样的情感,我也说不清楚,也不知道他多久裹烂一块,只知道头巾裹的中间很薄很薄,然后有大块的洞,露出很多头发时才肯换掉。
记得父亲不算勤快,洗头很少,晚上裹着头巾睡觉,所以头巾跟被子边上也是白色的地方,土话说脑油很多,就是脏的变成了黑色了。
父亲还经常的抽烟,头巾上就有一种混合型的味道。不知怎么,那味道对儿时的我来说,不是呛,而是亲切,加起来那就是父亲的味道。
父亲的头巾,父亲从没洗过,直到十九岁母亲去世。
我承认我不够懂事,不够孝顺,爱玩的我,从不关注父亲的生活细节。
可是,我看到父亲的头巾比以前更脏了,我就有嫌弃的感觉,就说父亲头巾这么脏了,都不洗。
于是,父亲换掉,自己洗起他的头巾。我看着一个从不洗衣服的父亲,在用手搓着自己的头巾,也看到此刻没裹头巾头上,多少白发,看着他蹲着的背影,我心酸了,母亲走了,洗头巾的人都没了,都没了。
我眼里噙着泪水,傻呆呆的没有感觉似的站了几秒钟,暮然想到,母亲走了,我呢!十九岁的我不成了大人了?给父亲洗衣服,洗头巾不是应该的吗?
于是我用手在眼上抹了一把,走到父亲跟前,蹲下来,说爹,你洗不干净的,我来。
父亲站了起来,我把盆子里的水倒掉,然后热水倒进去,洗衣粉放进去,稍微泡一会儿,再洗。
因为我看到过母亲洗头巾,问过母亲为什么放热水,只是从来没有替母亲洗过一次衣服。
从那天起,父亲的衣服我开始洗。
我也知道了父亲的头巾什么时候该买了,往常因为母亲没有买东西的习惯,所以头巾也都是父亲自己买的。
我第一次给父亲买了一块头巾,比父亲买的厚了一点,父亲用手一摸立马发现,他说,妮子,你又乱花钱了,咱这日子不好过,你要学会节约,能省一个是一个,花钱要细水长流,过日子要会打算,知道吗?
原以为,父亲会说我懂事,谁料反被数落一通,我委屈的哭了,我哪里乱花钱了,这冬天到了,厚一点不暖和一点吗?再说了厚一点不也耐用吗?
父亲见我流眼泪,就会心疼,又微笑着和蔼的说,妮子不哭,爹只是想教你怎么做事,怎么管钱。好了,爹不说了,以后你会明白的。
我哪里不知道,父亲年岁大了,我又是个女孩子,就靠种地那几个钱,还得跟国家交什么皇粮国税,还有这望天收的年景,钱是来之不易呀。
就这样,我给父亲洗了四五年的头巾,直到有一天隔壁的奶奶帮他洗开始,我就不用给他洗了。
不是因为我偷懒,是我不想看着孤单的父亲整日没有笑脸,是我不想看到父亲晚年生活行只影单。
我忙于农活与家务以及孩子,所以有时候买头巾的事都忘了。
有一次,看到父亲乐呵呵的赶庙会回来,手里拿着一块白头巾,我迎上去,接过一看,比我买的还好,我就故意脸一沉,爹,你怎么也浪费钱了?不就一块头巾吗?买那么好干吗?你不知道钱来之不易,要细水长流,精打细算吗?
父亲说,如今啥日子了?妮子,你不会在你老爹身上抠吧,瞧瞧你都穿的啥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爹呀,我看你开心,逗你乐呢!父亲说,妮子,我知道,我想买查的,可是整个集市没找着呀!哈哈,我就买了!
就这样父亲自己买着白头巾,邻居奶奶帮他洗着白头巾,日子过的平静又幸福,最起码对父亲而言。
有一天,我的决定打破了父亲的平静生活,因为亲生父母来找我了,我决定,决定带着全家人,包括父亲到男方认亲生父母,并且在那里生活下去。
父亲怎样的痛苦,怎样的难以割舍,我应该能体会到,但是我也可能不能完全体会,因为毕竟不是在我身上。
就这样,七十五岁的父亲离开了家乡,离开了邻居奶奶,跟我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父亲裹着白头巾来的,步履蹒跚。
父亲来时还准备了两块。可是还是都烂掉了,父亲也去集市找过,这是南方,这是相隔千里之外的南方。没有,哪里找得到?
父亲开始了春夏秋都光着头,冬天戴个帽子。
知道父亲会感觉别扭,会感觉难受,大半辈子的习惯,就这样因为老年的环境变迁而改变,心里啥滋味?想不出来吗?
前年父亲走了,在义乌火葬场,我想替父亲买一块来着,明明知道不会有,所以带着遗憾火化了我的父亲,尽管全套新的寿寝衣服都穿在了他身上,包括一顶新帽子,可他喜欢什么我不知道吗?
想起父亲,就会想到裹着白头巾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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