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是二十年多前的事了。
当年父母进城去看望刚考进县一高的儿子——我,那高兴劲无以言表。县一高可是县城第一学府,考进了县一高就等于一只脚跨进大学。母亲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沓零钱塞给我,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吃饱喝好,不要冻着晾着,然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待我看不到了,才敢偷偷的抹起了眼泪。父亲说:“你哭啥?”母亲说:“这不高兴吗。”“高兴还哭啥?”母亲答:“那我也不知道,就知道泪水哗哗的忍不住。”
“这都大晌午了,咱得找点吃的,毕竟回家还有五十里地路呢。”父亲一边吃力地蹬着陈旧的二八自行车,一边扭头对坐在后面一言不发的母亲说。“那咱找个小饭店看看,随便吃点?”母亲应了声。
在大街上寻摸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找到目标饭店。有的门面大,有的装修好。母亲说肯定贵。又寻摸了半多小时,终于在一个偏僻小巷角落停了下来,一个没有招牌的小烩面馆。“老板,烩面咋卖的?”父亲问。“大碗五块,小碗四块。”老板答道。“那面条呢?”母亲跟了一句。“面条大碗三块,小碗两块。”“那咱天天在家吃面条习惯了,咱还吃面条算了!”母亲说这话时向餐馆里吃饭的人瞄了一眼。父亲说:“也行。”
正准备报要大碗还是要小碗时,母亲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个打烧饼的,跟父亲说:“先不报面条,我去那边看看。”很快,母亲拿着四个热气腾腾烧饼回来了。“五毛一个,两块钱够咱俩吃的了。”母亲很得意的说。父亲接过烧饼,使劲咬了一口,都快下午两点了,能不饿吗。母亲慢慢的撕着烧饼,慢慢的嚼着,喃喃的说:“要说这烧饼也贵,两块钱能买八个大馒头,够咱吃两顿了。”父亲没有接话,可能是噎着了。
“即使来一趟县城了,咱得在县城溜达溜达,也不枉来一趟不是?”母亲提议。父亲说:“也是,跟了我这么多年也没有带你去过哪里,县城恐怕就是最大的城市了。”父亲说这话时满脸的愧疚。母亲却爽朗的笑了。“将来我让我儿子带我去,没你的份。”就这样父亲在前面推着自行车,母亲跟在车尾,边走边看边评说。母亲说:“你看城里的楼就是高,那闷板房差远了!路也比咱家宽的多啊!刘能买个车烧包的不得了!这大街上跑的不都是吗!啥稀罕的!”父亲说:“也是。”“你看人家城里人就是比咱穿的好,吃的好,那小头收拾的油光发亮的,你看你都快一个月没洗头了吧?啥时剪头啥时洗头。”母亲撅着嘴说道。父亲忍不住噗呲笑了。母亲也哈哈的笑了起来。整个大街好像只属于他们俩的了。
“哎,你看那是干啥哩?”母亲往不远处垃圾桶那儿指了指,一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正在捡食垃圾里的食物。“这么大岁数了,也够可怜的。”母亲心酸的说。“哎,城市里还有不如咱的人呢!”母亲的面部表情很复杂。“干啥?”看母亲不停的翻口袋,父亲问了一句。不想母亲径直地走向流浪汉,递给他了什么东西,还给他说了几句话。母亲低着头回来了,没有回答父亲。父亲也没再问,因为他知道母亲的兜里仅有六块钱,买烧饼花了两块,剩下四块,都是零碎钱。
母亲说该回家了,不想逛了。待母亲坐稳了,父亲跨上了自行车,母亲轻轻的挽起了父亲的腰,缓缓的驶出了县城。
如今,父母都跟我住在省城,还时不时的提起县城里的那个流浪汉,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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