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雨了。天地一身轻。没了灼热和烟尘。记忆窜出身体,凭虚御风而行。
午睡竟沉了过去,见到了那边的一些故亲。故亲们的身影轻如烟,飘摇在不可触及的彼岸。当时已惘然,此时更无凭。醒来后,虚室静空。
落眼睡过的被子,是旧时尘色、那年光影的烟黄。我蜷缩在其中,浑然一体地度过。没有南柯一梦,没有一枕黄粱。只有一个激灵。发现,今生,一缕灵魂的轻烟,竟是自己,触摸爱的方式。
想起一句话:去见你想见的人吧。趁阳光正好,趁微风不噪。趁你还年轻,趁他还未老……是的,去见你想见的人吧,趁灵魂还在,趁欲望还未老,为那些心心念念的人,为自己生命中盘根错节的一些疼痛。
欲望是危险的正能量,是生命逆生长的催化剂。欲望附了体的灵魂,纵然白发三千丈,也依然能为一袭青青子衿,沉吟至今。无论是网,是梦,是红尘。水畔,风边,林间。眉头心上,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孩童般永不止息的好奇。少女般从不泯灭的欢喜。总能以迎面的姿态,去承接阴阳交会的悸动,去拥抱水石相击的欢颜。
将生命鼓胀为姹紫嫣红。不萎缩。不单调。要的就是每一天的新鲜欲滴。怀孕的饱满和催发。某一天清脆的啼哭,擦亮所有的苍颜和晦暗。说什么年华如水,道什么人生如梦。去去,去也!生命本就是一段真实存在。存在就应当蓬蓬勃勃红红火火。落地就成树的葳蕤,花的繁响。升天就为鸟的飞扬,星的璀璨。即便老去,也当如胡杨,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腐一千年。这是一份执着,一种庄重,一派气场。
热爱生命,热爱生命中的一切正欲望。这份热爱,永不轻佻。可让身心涅槃,可让六气流转。
所以爱你。永不羞于启齿。爱你,就用天罗地网的方式去爱你。
虚拟的尘网里爱你。只为言语碰撞出的性灵的小溪。只为此岸彼岸存在的幽约的声息。只为永不谢幕的我们华美灵魂的演出。有关风月,却真正只关风月,轻渺高远,明月松间照般的那种轻渺高远。灵魂上只有或凉或暖的触觉,脉脉地,滑过。无关身形,物质的存在。摆脱了肉欲的交媾,尘根的纠缠。不爱了,就散场,灵魂起立,抖去一身的水气,再,天朗气清地去远足。
又在千回百转的梦中爱你。让你,毫无芥蒂地潜入我古莲般的梦境。却还是要寻觅。满地的寻觅,寻觅,怎么也不见你。蓦然回首,一颗心惊散了一地。你,轻描淡写的眼神,天涯咫尺的微笑,却如妖娆罂粟一般,勾了魂摄了魄,让我的灵魂顿化一缕轻烟,悲欣交集地逃逸。终于知道,梦里爱你,只需一个眼神,就足矣。
最后坠入红尘里爱你。像当年的顽石和绛珠仙草一般。风的气息,雨的淅沥,都是你。时时刻刻渴盼奇迹。在某一角落,某一个分秒遇见你。为此,预演了很多上场,排练了很多交集。终于得以相遇。却只要了一场拥抱。紧紧地贴住。死死地抱住。不言不响,一颗爱你的心就已经瓢满钵满。
爱到荼蘼花事了。却终究只是一个,用灵魂去触摸爱的女子。爱到极致处,便作轻烟。留白以待,虚词相守,如此而已。
2、
也是正午。一场午睡忽然醒。没有醒好。
手在身上无意识地游走,若有若无地呼吸着一种存在。还活着。还有血有肉地活着。活着真好。
睡眼朦胧中,看见散落在地的衣衫,影影绰绰得像七零八落的花。梅兰芳唱过的女人花,在摇曳。
手的游走。夏花灿烂。秋叶静美。冬雪沉寂。触摸得到时间的纹理和空间的静虚。
远处传来建造房子的锤击声。一点点,一声声,击打在岁月的末梢神经上。在心里引起遥远的钝响。
又像战鼓。在蛊惑着什么。一声比一声亢奋。
恍惚间,她就去攀爬悬岩。去采摘悬岩上大把大把的虎耳草。一种叶片很肥厚的草,可以掐得出生命的汁液和芬芳。
她努力地攀爬着。当虎耳草近在咫尺时,她的心却凌空飘飞了起来。
孩子般的手舞足蹈,长不大的痴言呆话。他的小,很讨一些女人的欢心和疼爱。她也曾为他驻足观望过。和笑语涟涟。渐渐的,却发现,他男人的肩膀,只可担风月,不可担风雨,不是她心所念的那种。
那天的聚会。一群女人邀了他。一个高瘦清俊的男子。起初并没在意。女人们的闲谈中,他是个深沉的人。歌唱得磁性。总不好意思地笑。散场后,她想那些女人对他的夸赞。睡梦中,竟有了他的登场。以为会有一段烙心。几天之后再见,却发现只有一段遗忘。
虎耳草,虎耳草,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又想起他。那个在网中曾对她痴情若狂的男子。阳刚,执着,热烈。侠肝义胆。野性十足。做得一幅好画。写得一手好文。曾一度掀起她爱的潮水。却终究只是潮水,来也汹汹,去也汹忷,抵不过时空的消与磨。末了潮打空城寂寞回,作了一场烟花散。
他让她着迷了。侃侃的谈吐,含笑的眼神,举手投足的成熟稳重。抽空般吸住了她。因为着迷,所以不走近。终得一段机缘,他们四目相对。就在四目相对的刹那,她退场了,身和心全方位地退场。她在他的眼眸里,找不到一种野性和霸道,有的只是一份人工的修为。她不需要。
远处的锤击声一声紧似一声。虎耳草油绿油绿地,直逼人的眼。就在呼吸间,就在吹弹间,她却无法拥有一跃而上的热能和渴望。
手的心电图,终于只剩得直线一条。
也许,今生,她的灵魂只能为一缕轻烟,对任何人,都无法真正贴近和拥有。
只有在无限地升空中,才有一段灵魂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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