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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的较量

“ 这是结婚以来我跟她说的最像人话的一句话 ”

后来我才知道,茹接到我的大笔汇款后就知道我不会回去参加葬礼了,我也知道死者为大,我也知道我此举又得受人口舌,但反正我就这样了,多一口唾沫也无所谓,我一想到老家丧事上的林林总总就头皮发麻。

茹知道我的脾气,不敢跟我提任何要求。但她在我当初住院的时候知道了澜澜的电话号码,所以她鼓足勇气拨通了澜澜的电话。

澜澜接电话的时候和老公正在车里。

茹很小心的说:“澜妹子,你还记的我么?我是你东哥的……”

她不知下面怎么说,她斟酌了很久,不知道怎么说才能得到澜澜的帮助。她甚至不敢理直气壮的说出“老婆”这两个字,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从来不曾属于我就像我也从来未曾属于她一样。

她怕她一旦说出来会激怒澜澜,好像抢了澜澜的东西的感觉。

澜澜立刻明白过来:“啊,我记得,你是嫂子,好久不见了,嫂子还好吧,哥哥也好吧?”

茹立刻意识到澜澜可能不方便说话:“啊,我们都很好,你先忙,我晚点在跟你说话哈。”

澜澜当时是惊吓的,她不知茹找她干什么,兴师问罪?

她自问没做什么不道德的事,还是我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她很快找个单独的时间回拨了过去,茹一开口就哭了,她见过澜澜,知道澜澜是一个通情达理重情义的女子,她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不管不顾的倒了出来,最后说:“澜妹子,我知道他心里只有你,谁都比不过,我也认命了,这也是当初说好的,我不怨谁,就这样过也蛮好,可今天我遇到难处了,我爹去世他不来我也没脸回去啊!你不知道咱这边丧事有多讲究,要是喜事他不来就不来,没人说啥,可这殡事女婿缺席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你要不信我的话你可以问问三婶,他要不回来,我一个人真没脸回娘家奔丧,呜呜呜!

“但你知道,他决定的事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所以嫂子求求你,替我说句话,让他回来一趟行不?我知道这个世上除了你没有人能帮我这个忙了。”

澜澜虽然自觉理直气壮但面对茹绵里藏针的倾诉还是心里有愧:“对不起嫂子,都是我不好....”

茹急急拦住:“别,妹子,嫂子我没文化不会说话,我是把你当亲妹子什么都跟你说,你千万别多心,我从来没怪过你也没怪过他,都怪我命不好,但今天这个事你无论如何得帮嫂子过去,让他好歹给我留个面子,另外你千万千万别说我找过你,好么?”

澜澜很严肃的对我说:“这个殡事在老家是很重要的事,俗话说,接喜奔丧,老人走了都要送一程的,何况你是女婿,你不要给我强调你所谓的协议,这个事你必须回去,否则我真看不起你!你不是个男人,遇到事只会躲避,把烂摊子扔给一个女人算怎么回事?”

最后澜澜说:“她已经够可怜了,你不要再为难她,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负了你行不?但她是无辜的,你给不了人家里子,面子总要说的过去吧?”

最后这番话,尤其最后的两句,让我突然暖了一下,我好像从澜澜这句话里得到了某种安慰,心忽的柔软下来:“澜澜,可以视频吗,好……想看看你。”

澜澜沉默了一会接了我的视频请求,在小窗口里对我微笑:“听话,回去,不然黑了你!”

茹对我的回来喜出望外,甚至冲淡了老人离世的悲伤。

我先去叔叔家里跟叔叔讨教一下丧事的礼节,叔叔看我回来奔丧也很高兴,以为我总算改邪归正了。

我做什么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

一如婚姻。

一如婚姻的失败,呵呵。

茹小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脸色,拉着儿子过来叫我爸爸,说来惭愧,虽说结婚多年,我从来没正眼看过这个孩子一眼,每次回家来去匆匆,不经意间他已长成半大小子,他怯怯的站在我面前:“爸……”

我一挥手:“叫叔叔即可。”

茹坚持说:“叫爸爸,这么多年,没有爸爸在外面辛苦工作,你哪能上那么好的学校啊!”

茹小心的对我说,不用担心,我去了就行,大家都知道我常年不在家,不会太讲究礼节的。

我突然心情一松:“你就不怕我出丑给你在娘家丢人么?”

茹惊喜的瞪大眼睛,这也许是自结婚以来我跟她说的最像人话的一句话。

她眼圈一红:“你只要来了我就不丢人了,谢谢你给我了这个面子,谢谢你,谢谢……”

她的声音逐渐被泪水模糊。

我皱了下眉头,拍拍她的肩膀:“好了,我们走吧!”

到了茹娘家村口我才知道我的到来对茹来说有多重要,茹是继女,关系微妙(这也是茹跟澜澜说起的,我从来不知道也不去过问)老爷子是高寿离世,属于喜丧,丧事排场很大,形式重于悲伤,而我作为从来都没露过面的女婿备受瞩目。

老远就有人飞奔回去报信:柳家姑爷来了!

村上很多人出来在路边围观,茹骄傲的带着儿子走在我身边。

在那一刻我在想,如果我真的不回来,她会多难堪?

但当后来给澜澜说起时,澜澜反唇相讥:“你让她难堪的事还少么?”

我一到门口,就被一个人过来给我腰里扎一块白布,一进大门,迎面堂屋前搭了一个灵棚,我按照叔叔的嘱咐低头捂脸口中假哭:“啊大爷,啊大爷!”

我们这边叫岳父岳母都是叔叔大爷婶子大娘,说实话,在开始哭的那一刻我觉得无比的滑稽憋不住的想笑,我只好拼命回忆一些悲伤的事情,甚至没办法只好回忆爸爸去世的时候,回忆妈妈去世的场景,好不容易把笑压了回去。

一边两手捂着眼睛装哭,一边跑到北屋门口,掀开门帘,面对棺材,跪下磕一个头,刚起身就被一个人揪回去,带上孝帽子重新回到院子里,我在中间,作揖磕头,整整来了三遍,两边还有作陪的,也都跟着作揖,磕头,我起到的,是一个领队的作用,三遍完了我一身汗水淋淋,黑色衬衫前胸后背都湿了。然后归队,与众多男性亲属的一起列在两边,再迎接其他亲戚的到来。

我听见茹低低的跟她管事的叔叔商量:孩子他爸常年在外面工作,不太懂家里的规矩,路祭咱就别难为他了好吧?

这句话让我心生感激,路祭是我最恐怖的,我叔叔跟我说了多少遍我都记不住。虽然我经历过父母的离世,但儿子和女婿完全不是一样的。

茹悄悄挤过来,递给我一块小小的软软的白色毛巾示意我擦汗,声音小小的说:让您受累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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