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窗外有月光,还是难得的圆月。静静靠近窗边,将目光移向夜空,就这样,静静地凝望着月光,心渐渐变得安静起来。
尘世,有太多的纷扰,于是总想要寻一处安静的角落,然后宁静地生活。寻寻觅觅,多年后才发现,原来真正的宁静并非将喧嚣关在窗外,而是置身于繁华,心却始终保持着清宁与安静。
正当我沉陷在自己的思绪时,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看了看好友闪动的头像,便接通了电话。正准备向对方询问近况时,一个久违的声音却传入耳畔。我一时想不起这个声音出自何处,只是感觉有些熟悉,但却真切地听到一个带有磁性的男声在读我的《秋思别绪》。
“落叶飘零百花残/秋风潇然蝶不见/往事轻烟情亦远/只是离别心惘然/季季凋零季季忧/只是风起思更浓。”不错,这是我写的,当时我并不懂得这算不算诗,只是用这六句做了散文的开篇。这篇文字写在2001年的秋天,我故事结束半年后。那时,窗外落叶正在凋零,看着空中的落叶,梳理着自己的思绪,于是就有了这篇《秋思别绪》。
这篇文字,我最早是寄给了电台。对,我想起来了,这个熟悉的声音就是那位电台主持人。曾经有很多个夜晚,我是听着他的广播入眠的。我停止了思索,静静地聆听着话筒里传出的声音,目光却再一次移向窗外,窗外淡淡的月光,像极了我现在的心情。
“宁子,昨天整理旧物,翻到了这卷旧带子。当时电台播这篇文章的时候,你有事在外,我答应帮你录音的,结果一直没给你。还好,保存到了现在,给你听个完整版。”好友用她一贯清脆响亮的声音,将我停留在文字的思绪拉回现实。
这篇稿子在电台播的时候是2001年的冬天,一个无雪的冬天,很冷,我期待的雪却迟迟未落下。那是一个月光清淡、寒凉的冬夜,好友发短信让我收听广播时,我正坐在成人夜校教室里,听古代汉语老师讲课。虽然,我很期盼能够迅速听到自己流淌于电波中的文字,但还是按捺着心中的小欢喜,让她帮我录音,我有机会就去听。
结果在一堆琐事中忙碌,却将这件事给搁浅了。或者说在年轻的岁月里,我不敢再碰触那些迷茫而失落的心情。可是好友真的很有心,居然一直帮我保存到了现在。
“宁子,听完十多年前故事的记忆,你有何感受?”看来人有许多特性是无法改变的,比如好友的好奇心。我记得当时,我满心欢愉沉浸在自己的故事时,她总喜欢给我泼凉水。她会用性格、年龄差异、工作环境等等因素来分析我的这段情感经历,然后给出的结论却总是我最不愿听的。有人说在爱情里,女人的智商大多为零,其实我想女人之所以有时候傻傻的,是因为她太在意眼前的人。甚至可以为了这份自认为的真爱,忽略许多现实的因素,而反面的意见又如何能听进去。于是有一段时间,因为她的这些意见,我开始疏远了她,我以为没有她提供的那些负面的思维,我的故事就一定会完美。结果,我错了。
2001年的春天如期而至,寒意未尽的风凛冽而迅猛,它吹散了相约的誓言,当梦的碎片跌落一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触手可及的幸福,有时候是遥不可及。就算我是那个转身说离开的人,但我终不是赢家,一段感情,如果不能步入婚姻,始终不算修成正果。那天,我倔强地转身不肯回头,却强忍着泪水不让它轻易落下。然后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不知不觉,走到了好友家楼下。伏在她的肩头,我却哭了。她什么都没说,朋友就是这样,有时候不需要语言,从我的表情与神态她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轻轻地拍着我的肩、理顺我的长发,任由我的眼泪打落在她的肩头。
当我哭累的时候,她拉我去了卫生间,然后强行让我梳洗,当把我打扮出令她满意的模样时,她拉着我去了火锅店。坐下后,她点了许多我喜欢吃的菜,然后告诉我:哭完了,就结束了,从现在开始,学会善待自己。为不值得的人或事悲伤,你就是个傻瓜。宁子,我不想你做傻瓜,我希望你还是学生时代那个快乐的小燕子。
那时候,她还在国企上班,一个月的工资也只有近三百块钱,那一顿火锅却花了她工资的三分之一。吃完饭,夜色已降临,明净的月光静静凝视着大地。她又拉着我去听歌,我五音不全,但她歌唱得极好,唱了许多我最喜欢的歌。而我静静地坐在安静地一角,喝着她点的果汁,不知何时,泪却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也许,在很年轻的岁月里,每个人生命里都会有一段失意的时光。它会让你变得落寞而沮丧,甚至跌入心灵的狭谷。但在最失意的时候,能陪在你身边,给你力量与信心的,我想大多是与你相交已久的朋友。因为在时光的打磨中,那份看似淡然的友情,早已融入彼此心灵深处。她会安然分享你的快乐,却也会陪你一起悲伤,听你诉说失望,鼓励你重拾自信,微笑向前。友情,有时真的会如冬日的阳光,它没有夏日的那份炙热,但细碎、温暖、真实。
自小,我的性格中就有一些纤细敏感的成份,没事就喜欢胡思乱想,想着想着便为自己无端地增添着烦恼。她太明白我的这一弱点,在心情最低落的那段时光,为了不给我想象的时间,每到休息时,她便早早来到我家。有时甚至会将我从梦中拉起,步行半小时后,到达她预定的目的地,一座挺拔却并不崎岖的大山下。我喜欢爬山,从小便是,虽然有时也会感觉吃力,在途中不停地休息,但当真正爬到山顶时,我会放纵自己放声大喊,让那些压抑的情绪尽情释放。山谷还会有我的回声,那一刻是最放松的,因为在这空旷的山野里,除了她,没有人会认识我。
为了分散我失落的情绪,她还和我一起报了汉语言专科自考班,其实她压根不喜欢汉语言,但为了陪我,她还是勉强了自己。只是半年后,当我过了三门,她仅过了一门时,她果断地选择了放弃。其实我知道,她选择放弃的另一个原因,是我的脸上已经开始有了笑容,她看到这熟悉的笑容,觉得我应该恢复了最初的好状态。
后来,我遇见了老公,真心地说,老公当时与我理想中的王子相差太远,于是我并不看好这段感情,当时还挺排斥。但这一次,她却开始做我的思想工作,当她听说休假在家的老公(当时还是男朋友),为了在大年初一给我打一个拜年电话,居然走了十几里山路,才找到公用电话时,她却陷入了沉思。然后很坚定地告诉我:嫁了吧,这才是真正将你放在心上的人。然后她与我的爱人结起联盟,策划了一场浪漫却温馨的求婚。就这样,我拥有着现在的生活,并简单而幸福地生活着。
2002年,当我步入婚姻后的第一个秋天,我在晚报上看到《秋思别绪》,作者是我的名字,看着这篇不到二千的铅字印在报纸的副刊上,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喜悦。但却一直不明白,这篇稿件我没投稿,为何会出现在报刊上?正当我疑惑的时候,她的一个电话解除了我的疑问。看到我有了幸福的归宿,她觉得心里平静而踏实,于是无意再听我的那篇文字时,还是觉得抑制不住的喜欢,于是她拿着录音机去了打印店。请打印店的店主帮忙边听边打,然后将打印稿投给了晚报副刊。她说,希望这篇文字为我过去的故事结尾,然后安然从容地活在今后的生活里。
再后来,我们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整天在工作、生活中忙碌奔波,相聚的时光在不断精减。但每次当我心情疲倦时,她的电话总会第一个到。2010年的冬天,我做了一场不小的手术,当时除了家人与同事,没有通知其他人,只是不想让大家跟着担心。当我在术后逐渐清醒时,却看到她一脸怒气地站在我床边,正问我的爱人为何做手术不告诉她?我拉了拉她的手,她移过目光时,看到我虚弱的模样,脸上的怒气早已散去,目光变得疼惜起来。她和我爱人抢着要照顾我,她说她是我的姐姐,但她争不过我爱人,于是便抢着给我送饭,然后陪我聊聊生活的琐事。
很多记忆,你不去碰触未必就会忘记。有时,你以为会收藏一生的,却会不经意遗失在岁月里,而一些散淡的心情与时光,却沉淀于你内心深处,陪伴你走过未来的岁月。就如曾经以为最美的风景,后来也逐渐黯淡起来,以至于有一天当我想去触摸时,它已经了无痕迹。而这些淡淡的情谊,却一直在延续,有时或许是聚在一起,促膝而谈,有时或许是通过电话,彼此问候关心,但情谊一直都在。
人近中年,已经越来越喜欢淡淡的事物,淡淡的月光、淡淡的花香、淡淡的情谊。过于浓烈的事物,也会带给人欢愉,但久了回味时却只是觉得无味。而那些淡而暖的事物,却会在你心间蔓延,它如一棵开花的树,让你沉醉在这淡淡的花香。人与人的遇见,有时也是奇妙的缘份。这世间最不可预见的,便是遇见,因为谁也不知道只是一眼,谁会驻足谁的世界。但依然喜欢与人淡淡的交往,这种淡淡的问候,淡淡的关怀,如清澈的溪水缓缓流淌,如此心灵之泉便永不干涸。
当我要结尾的时候,目光又移向窗外,窗外的月光明净而清淡,像极了我内心所期待的篇章。再次用文字串起这些记忆里温暖的散章,来怀念那些清淡而美好的岁月,重温那份淡而暖的友情。
(原创作者:静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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