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教条主义猪都不如，因为猪撞了墙会拐弯儿 ”
这是公元1985年的10月下旬，淅淅沥沥的秋雨已经下到第七天了，时交霜降节气，地下的寒气透过一层薄薄的塑料布直侵肌骨。“秋风秋雨愁煞人！”难怪秋瑾女士会有这样的感慨。但秋瑾女士是有貂裘的，只不过她效仿李白用来换酒喝了。而此时的我，除了一辆自行车、两个柳条筐和两身单衣之外便身无长物了。
“不，我不是干这个的！我必须改变目前的这种境遇！说不定现在桥底下睡着的，将来是个百万富翁呢！”我把单薄的衣服往身下拢了拢，尽管上下牙齿冻得咯咯咯地直打架，但我还是坚定地决定：我一定要改变自己，绝不能让这种境遇继续下去！
我不知道朱元璋在当乞丐的时候、刘邦在当亭长的时候是否像我一样激励过自己，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是绝不会安于现状的、他们一定会主动有所行动的！套用现在网络上美女们约会男人的话：“你不主动，我们怎么会有故事”？ 机会就像美女，不是“全民老公”的我们，不能等着天上掉馅儿饼，必须主动求变、必须主动去追求！
穷则思变，这是一个成功者必备的素质！这里所说的“穷”，不是贫穷，而是眼前的路明显已经走不通！
坦白地说，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做出这样的决定无异于一次伟大的思想解放，因为我此前所接受的教育都是教人如何坚持坚持再坚持。记得1983年的高考作文是这样的：一个人挖了三口井都是在即将挖到水层的时候放弃了，并且做出结论说“此地无水！”当时老师讲解的时候说它所反映的主题应该是“坚持就是胜利”或者“功亏一篑”！但我颇不以为然，因为“下面有水”是以一个旁观者或者后来验证后才得出的结论，而作为当事人有很多时候是“当局者迷”的！后来在读《毛泽东选集》的时候我为自己这次的思想解放、主动求变找到了注脚：老人家在批判教条主义时说，教条主义连猪都不如，因为猪撞了墙会拐弯儿。这话的意思如果换作今天流行的表达方式就叫作：
方向比努力更重要！
“金义！金义！在吗？”幽暗中传来秋生的呼唤。“在这儿！在这儿呢！我在这儿！”我一骨碌爬起来，哆哆嗦嗦地应着，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激动！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自己颇像一个在大海中漂泊太久的人突然遇到搜救人员职业化的呼喊，生怕那一线宝贵的生还机遇由于自己的怠慢而稍纵即逝。
秋生是我闯荡京城的引路人，正是在他的引领下，我高考落榜后没有听从父母的安排去当民办教师，而是来到北京开始了“搬堆儿”生活——在80年代，由于物流不畅，这就为我们这些没有北京户口的低端人口提供了糊口的机会。所谓“搬堆儿”，就是把郊区农民种的各种蔬菜用自行车驮到城里卖给居民，从中赚取差价，说白了，赚的也就是个血汗钱。秋生说如果干得好的话，一个月可以赚一百多块——一百多块呀！我去当民办老师才不到30块钱！于是，我拿着父母为我东拼西借的200块钱，暗暗发下“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无处不青山”的誓言，在老家河北涞源买了一辆用自来水管儿焊接而成的加重自行车、两个用柳条编成的菜筐，走街串巷收了两筐柴鸡蛋，然后骑行一天一夜来到了京城，就在那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与秋生在西直门立交桥下胜利会师！当时那个兴奋劲儿啊，感觉比朱毛红军会师井冈山、一四方面军会师陕西会宁还要伟大！这次立交桥下的会师，于我开启了一种全新的生存模式，并且使我的未来充满了无限可能；于秋生呢，盼来了一个伙伴，从此再不用忍受那难熬的孤独！
“对了，别忘了带一块塑料布！”这是秋生和我约定“搬堆儿”时说的一句很关键的话。后来我才知道了，这块塑料布的作用实在太大了，它披在身上可以挡雨、铺在地上可以摆摊儿、夜宿桥下可以隔潮。至于我那两筐柴鸡蛋所换来的北京粮票，则是我在北京要活下去必不可少的支撑——因为当时的北京，喝罐儿酸奶都是要粮票的！
事实证明，秋生并没有骗我！我用8月、9月加10月上半个月两个半月的时间，除了养活自己、留足了趸菜的费用之外，向父母寄出了400元的汇款单儿。可是，之后一连七天的秋雨还是把我和秋生逼向了绝境，并且眼看着就要入冬了，那个年代北京郊区还没有蔬菜大棚，这就意味着我们接下来的日子不但“无堆儿可搬”，而且桥下也不能再住下去了。1985年的北京不像现在这样有着成熟的租房市场和酒店住宿，秋生也是今年春天才到北京“搬堆儿”的，起初并没有设想过冬天应该怎么办的问题。但秋生不愧是我的引路人，并且比我多了半年闯荡京城的经验。今天中午，秋生和我胡乱吃了点儿东西之后对我说：“我去想想办法！如果这条路走不通的话，我们只能回老家等明年开春儿再来了！”
其实我心里明白，秋生和我的家庭一样，在北京都没有什么故旧，他所说的办法我大概也猜出了几分。我们在冰窖胡同卖菜的时候，一个大约40多岁戴眼镜儿的妇女老是喜欢买秋生的菜。我和秋生每天去郊区趸菜之前总是会提前计划一下，他趸什么、我趸什么，彼此有个约定，避免彼此之间产生竞争。可奇怪的是，无论秋生趸什么菜，那个戴眼镜儿的妇女总是到秋生那里去买，并且还时不时地让秋生把菜给她送到家里去。有一次我和秋生开玩笑地说“她可能看上你了！”对此，秋生并没有分辩什么，而且还进一步告诉了我一个更大的秘密——那个戴眼镜儿的妇女好几次穿着睡袍来买菜，当她蹲在摊儿前挑菜的时候，秋生发现她竟然没有穿内裤！
戴眼镜儿妇儿的行为是不是一种主动的勾搭一时还难以分辨，但今天，秋生开始主动采取行动了，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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