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在这场闹剧中的角色太可悲了 ”
以前每到年底,秦放都忙成走马灯,白天迎来送往左右逢源,晚上东跑西颠参拜山头,一来替领导平衡各方关系,二来为自己捞取人脉资本,时不时地顾盼自雄,颇有风生水起的得意。等他沉沦到了信息办,慢慢适应了“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寂寞,不得不操起“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的老调。像朱自清很矫情的那句:热闹是他们,我什么也没有。
到底意难平的一点,是过年的各种卡券收得越来越少。
人心不古啊。这年头没几个哥们,都找不到存在感了。振华刚派人给他送了一千块钱的购物卡,让他稍觉安慰。这都是年节前公对公例行的“走动”,但人家能不能走到到你的办公室,要掂量你的实力和关系。若不是振华升了官,秦放这位置一般单位是不予理睬的。
“二哥,你又失恋啦?”振华新官上任,忙得无影无踪,打来电话竟问了这么一句。
“呃…….你怎么知道的,卡收到啦,还是三哥记得我啊。”
“小事小事,不值一提。我怎么知道的,你每次失恋不都换彩铃吗,地球人都知道。不你总失恋,怎么恋的人我们从来没见过?”
“呃…….暗恋。”秦放绷不住乐了。
“靠,暗恋失个屁恋。”
失恋一直是秦放挂在嘴边的一个烂俗梗。每到心情不爽时,他都打出“失恋”的幌子。在他看来,生命就是与这个世界的一场恋爱。很可惜我们都是不被青睐的一群,常常挣扎在爱恋与失落之间。
这个比喻的真相有种小布尔乔亚的酸腐气,没必要告诉别人。秦放将它投射在一些女人身上,比如查理兹.塞隆和章子怡,比如佟丁丁和Lillian,更多是连名字都没有的女人。那些恋爱发生在虚拟的网络和他的脑海之中,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蛛丝马迹总有一些,但把它们还原为全须全尾的故事,就需要秦放作家般的想象力了。
起先兄弟们都很吃惊,也乐于倾听和劝慰,谁不喜欢听到别人失恋的消息呢?可秦放的表述习惯了半真半假,要么语焉不详,要么就加入电影和小说的情节,让大家都有被耍的感觉。更无趣的一点,别人都没见过这些故事里的女主角,实在找不到旁观和见证的角度,久之也就任由秦放意淫了。反正秦主任无所不通,无所不晓,小小的失恋问题,他自己能解决。
佟丁丁发来一条短信,上面只有三个字:“对不起。”秦放抱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看,想从这句礼貌用语里挖出更多的信息和含义,也几度想回话,终于不知从何说起,删掉了信息和佟丁丁的电话号码。
他在这场闹剧中的角色太可悲了。那不符合秦放对自己的定位。
Lillian仍旧保持静默。秦放也懒得更新博客。随手贴了一首老歌,齐秦的《往事随风》。索性把电话的彩铃也换掉:
舍不得忘/一切都是为爱/没有遗憾 还有我/就让往事随风 都随风 都随风 /心随你动…….
最先打来电话的是苏向,把秦放搞得一阵紧张,以为佟丁丁真把他当成暗箭发射给了前夫。好在苏向压根没提这茬,这个伪艺术家一向缺少敏锐,也懒得管秦放换不换彩铃,聊了几句废话,然后说要和李玥玥结婚的事。秦放惊讶,这么快?苏向说,过了年吧。说不办婚礼了,扯个证得了。语气透着失落,好像说的不是婚礼,而是葬礼。
搞艺术的就不该结婚。这是秦放的心里话,但他何必刺激大哥苏向,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求仁得仁又何怨。他的心思也似受了传染,莫名地低落。练了一下午王羲之,看上去像鬼画符。
大街上已经张灯结彩,行人依旧面无表情。所谓过年就是堆砌一些无聊的吃喝玩乐来使人忽略这个滑向衰老的节点。秦放开着他的破捷达,从东城转到西城,从商业街转到郊外,好像载不到客人的出租车司机,漫无目的。
“哎,今年过年还在你家门前的河道放焰火吗?”
“不知道啊。”
“我听说还是。”
“…….你要来啊,你还敢来啊。”
“敢啊,那有什么不敢的……..振华和阿四也能去吧。”
“他俩来干嘛?要来你就自己来。”
“……..别耍我啦大姐。”
对方挂断了。
秦放呆了片刻,嘴角泄露了一丝笑纹。才发现自己竟开到荒郊野外来了,一处离城十里的小山坡。他爬下车,上面是满天星斗,远方是万丈红尘,他忽然生出大声呼喊的冲动。喊什么呢?一个名字在他脑中转来转去,到底没敢喊出口,没奈何,学了两声狼叫了事。
“二哥你又失恋啦?”阿四打来电话找喝酒,庆祝他被停职。
“靠,我失恋还算什么新闻吗?不你怎么碰上停职这种好事的。”
“别提了,来了再说,你这个彩铃可一般,能不能换点高雅的?”
“什么高雅?香水有毒啊。”秦放哈哈大笑。
“对呗,最损也得是最炫民族风啊。燥起来吧,秦主任。”
文章内容不代表凯硕文章网观点,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anshuzu.com/jdwz/show/3802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