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饿死曲曲传(蚯蚓),饿不死炊事员 ”
虽然从小就有当老师的愿望,但经历了两次考中专的失败后,我就没再敢做什么公家人的梦,包括教师。
我以为自己会和师兄弟们一样成为煎炒烹炸白案红案无所不通的“大师傅”,会戴着洁白的高高厨师帽往来于城市与乡镇的各种饭店里挣钱养活自己的一家子。
真的,我那些师兄弟每一个都把小日子过得活色生香有滋有味儿,在我上高中的三年里,他们都或早或晚的娶了媳妇生了孩子,而我两眼抹黑两手空空,只能茫然地望着天,忐忑着自己的明天在哪里。
今天周末,我想围绕那段厨师岁月写一点文字,也算是对我沉重岁月的纪念吧。
九哥沏好茶,对着远方,敬你,每一个你……
第二次冲击中专的大门碰壁后,我在阴暗逼仄的里间屋小床上郁闷了三天。然后,终于在吃饭的时候,我开了口。
“我想出去找点活干。”
“往哪去?找什么活?你能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总有能干的活儿,车到山前必有路吧。”说实话,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活,但少年心性鼓动着我不想窝在家里。
就在一家人团在灯下郁闷的时候,堂叔恰好走进了屋门,他听完娘的絮叨,高兴地对我们说:“真是太巧了,嫂子,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们,我给老二找了个活干,听听愿不愿意。”
“什么活儿?”爹问了一句,顺手递给叔一根烟卷子。
堂叔把光脚从鞋里抽出来,盘在椅子上,得意地说:“学门手艺行吗?艺不压身,无头苍蝇似的乱闯不如学门正经手艺……”
一家人眼巴巴地望着他,像望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
“咱县里的机关招待所,我可听说正招厨师学员,这是第二期。人家第一期已经毕业了,全部分到了县委机关和厂子……”
“好啊好啊,交多少钱?”爹娘都很高兴,村里大队书记的儿子就是第一批厨师,今年毕业就分到了机关食堂,挺好的事儿。
“只是第一个月交十五块钱伙食费,管吃管住,一年就出师……”
“只交一个月?”娘不相信似的又问一句。
“只交一个月,白吃白住白干活。”叔叔很确定的说。
在爹娘心里,大队书记的儿子都去学的厨师肯定是个好活儿。爹娘唯恐没关系进不去,叔叔大包大揽:“放心,我有个老朋友就在里面当老师,一句话的事,包我身上!”
堂叔的一番话像暗夜里突然爆出的一个火球“砰”的闪亮我的内心。县委机关招待所的名头一听就让人动心,如果去那里学习,那肯定就可以天天生活在县城里,我一下子想起考试前的那个晚上我和老牛逛县城的情景,如果去了招待所,下了班,我就可以悠闲地骑着自行车或者步行随意逛县城的街街巷巷了,我就可以和城里人一样在灯下在公园在路边的小摊前晃悠了……
我似乎看到自己也变成了城里人,上班,下班,逛公园,在紫藤花架下甜蜜……
我很高兴,读书考学的大门已经对我关闭了,在庄稼地里混日子我是一百个不情愿,做生意又似乎不合乎我的心性,也许,堂叔给我指的这条路就是我这辈子注定要走的道路吧。
“你怎么想的,到底愿意不愿意?别舍脸托人的花了钱你又三天两头撂挑子……”娘问我。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要干就踏下身子干,别这山望着那山高,没个长性儿。”爹也忧虑地望着我。
“我愿意。”我还能选择什么呢,生活有时就这么操蛋,不是你选择什么,而是什么选择了你。
于是,第三天,我由叔叔领着,带着被褥进了县招待所,去找了他那个关系,开始了我的厨师生涯。
报名,交费,填表,然后健康查体办证,半天忙碌过后,由人领着分宿舍,四个人一个单间,每一个房间都那么干净整洁,这一点让我惊喜万分。
安排好宿舍,收拾好自己的床铺后,大家便被人召集到大餐厅里开会。
这期学员一共十二个人,全是和我差不多年龄的男孩子。除了两个孩子是县城里的工人子弟,其余的都来自乡下不同的村子。来到这里学习,大家的脸上都挂着喜气。
从没见过如此气派的餐厅!玻璃窗那么大,地板水洗的一般亮,每一张餐桌排得那么齐,餐桌上全铺着洁白的桌布,餐桌中间全放着漂亮的花瓶,花瓶里插着各色的花……
先是一个胖胖的领导模样的人在大餐厅里给我们讲话,除了我们十二个厨师学员,一起开会的还有新招的几位负责餐厅和房间的服务员,她们清一色十七八岁的周正女子。
”首先得祝贺大家来到这里,这里可不是谁想来就来的。能来,说明你们有这样那样的关系,这是你们的福气。咱们这里是属于县直属机关的招待所,是咱们县对外招待迎宾的最大单位,曾经接待过省委书记,人活一辈子,有几个人能见省委书记?你们就有可能,好好干,学好了留在这里,不光可能见到省里的领导,就连中央的领导也有可能!“
大家热烈鼓掌,兴奋之情溢于脸上。
“来咱这里,不问你读了多少书,认识多少字,也不问你流了多少汗,滴了多少泪,只看你最后的本事。挨的骂风能吹去,学到手的本事风吹不去。分家能分房子分粮食分地,可谁也分不走你身上的本事!……”
“大的事我不说了,来这里学本事的小伙子们,进了这个门就不用担心混不上媳妇了,只要不是你挑花了眼,不出三两年,都能把漂亮的媳妇娶进门,还从没听说在咱这里干活的小伙子打光棍……”
领导挺能说,说得每一个小伙子欢呼雀跃热血沸腾,手掌拍得震天响。
领导讲完话,给我们一一介绍老师这里竟然不叫师傅,也像学校一样称老师,后来我才知道这称呼因人而不同,他们同事之间叫对方也称“老师儿”,可那“师”字的话尾收得很轻,带着卷舌的儿化音,一带就过了似的,类似于师傅或者同志的称呼。可如果哪个学员也跟着这样叫,那轻则挨一顿明骂,重则受十天半月的冷脸子。学员怎么叫呢,那得规规矩矩地像学校里一样叫老师!
领导讲完话走了,老师领着我们进入厨房这才是我们学习的课堂!厨房真大,要比家里的五间大堂屋还要大,一进厨房门,迎面就是两排高高的柳木墩子,圆滚滚的柳木墩子支着三根腿,每个柳木墩子上插着一把大刀,远远望去,那整齐的柳木墩子上插着的明晃晃的大刀煞是威风。
老师把每一个人领到菜墩子前,像某种仪式似的把插在墩子上的大刀拔出来,交到学员们手里。
“打仗要有枪,上学要有书,吃饭要有碗,我们这一行的当然要有刀,这就是我们吃饭的家伙什!拿好自己的家伙什,敬它,爱它,耍好它,它就是我们行走天下的本事!”
“进了这个门,领了这把刀,你们就是师兄弟了,别给我惹事闹乱子,少他娘招惹餐厅的服务员,漂亮不漂亮那是人家长的,骚不骚气的也和你无关,谁他娘的搞出了什么事,一律开回家去,饭碗没了不说,丢人可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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