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
——王士祯(清)
在《酒晕子的故事》里面我说过,二哥是酒神,像蒋门神,但比他牛多了。二哥整天飘飘欲仙、畅快蛮横、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二哥讲话总是气吞山河、不容置疑。但酒神也有怂的时候,我只听二哥讲过这一次怂的经历。
月黑风高,二哥独自一人在麦子地里浇地,边溜达边看着垄沟,到了地头看到那棵歪脖子树和往日不大一样,似乎多了点什么,二哥不以为然地靠近了些,太黑,还是看不确切,便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电筒近在咫尺的往上照了一下。
酒神一腚墩在了麦苗上……
二哥原话:日他奶奶的,一个吊死鬼!脸乌青乌青、翻着白眼珠、舌头伸出来一尺多!我腿肚子都转筋了!
我家的地和二哥家挨着,晚上我去浇地,看着地里的大大小小的土馒头一点也不怕,但看到地头那棵歪脖子树就止不住的肝儿颤。我分明看到了崇祯皇帝在为大明王朝作最后的总结……崇祯是个王炸吊死鬼,地头上的小吊死鬼连张牌都算不上,只能说乡村又少了一个性格刚烈、不愿苟且的精灵。不知怎的,那年月农村自杀成风。生活不易、世道多艰,农村人在多坚上要加个平方。
阅读水准测试:为什么你们不白天浇地,非得晚上浇?害怕不说、还不好操作。如果您能想到这一层,说明你的分析阅读能力已经很强。
农村有句谚语:人误地一天、地误人一年。赶上大旱,家家抢着浇地,水泵根本不停。赶到白天是你命好,摊到半夜你活该见吊死鬼。
傅雷夫妇是大知识分子,悬梁自尽(不是服毒!)前为了不影响其他人,以免生出事端,特意在凳子下铺了一层棉被……
你们真傻,何以选择如此惨烈的死法!可能两位先生想用生命给世人玩个行为艺术也未可知:对这个无趣世界吐个舌头、翻个白眼扬长而去,这个离开方式也很炫酷。傅聪、傅敏,恁老哥俩也不要太过纠结于此了。
上课我问孩子们:你们的胆大不大?孩子们理直气壮地说:大!我都敢一个人在晚上的小区里溜达!我泯然一笑,给孩子们一个虚伪的赞。毛爷爷当年让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农村天地大有可为。毛爷爷这一举措着实英明,习大大若没有下乡受那一遭罪,绝没有他今天这个成就。
孩子们,去乡下独自走一趟夜路吧!且慢,我再给你们讲一段故事再去。
姥爷在解放前是咱济宁有名的大厨,能在大腿上切肉丝,这功力可不是闹着玩的。姥爷的一位徒弟只习得了他几层功夫,在李营镇开了个光辉酒楼,口碑甚佳、门下“食客”三千。由于工作关系,姥爷那时常走夜路,解放前的济宁城算不得城,出了城门乌漆嘛黑、荒郊野岭。姥爷给我讲过一件怪事:走的没遍数的一段路姥爷怎么走都走不完,怎么走都是在原地打转。气喘吁吁的姥爷心里嘀咕:娘的,这是遇到“鬼打墙”了!姥爷干脆坐地上不走了。过了很长时间,姥爷发现远处有一点火星在闪烁,便朝那边移动过去,原来那是一位路人在抽烟带,两位路人结伴而行一会就到家了。
我们现在到哪里都有人、都有灯,实在不行还有伟大的手机导航,鬼是打不住人类的脚步了。不过,我们每个人在生命中的某一个时期、在内心深处,都会遇到一定程度的“鬼打墙”,怎么也走不出来。不要着急,坐下来、先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等待上天给你的明喻:朝着光亮处走准没错。
好了,孩子们,安心上路吧!找一个漆黑、美好的夜晚到那棵歪脖子树下转一圈回来,你会发现全新的自我。
母亲那个时候是村里的乡村医生,人缘极好。村东头赵家三大娘知性、温良,和母亲情同姐妹。一日下午,三大娘的闺女神色慌张的来找母亲,说:大婶子,你快去看看俺娘去吧!她好像“迎见”恁郑家的大嫂了!哭着非得见你!
母亲是个老党员,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此种迷信之事总是嗤之以鼻,说:闺女来,别着急,我准备一下医务包,拿点安神的针再去。
刚一进三大娘的家门,三大娘一声:婶子你可来了!母亲直接惊掉了下巴……
“大嫂”哭的非常凶,说自己很后悔一时的想不开,撇下了四个可怜的孩子(最小的小侄子当时刚会走路、最大的大侄女也只上小学二年级和我同班)当时,大嫂的“百天”还未过,听到“大嫂”提起四个孩子,母亲的理性和心理防线完全崩溃了,和“大嫂”抱头痛哭,一边哭一边熊“大嫂”:你这个熊妮子,你怎么这么憨也!你为了四个孩子就不能忍忍吗!“大嫂”说:我也是逼得一点法都没有了,我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呜呜呜……婶子,你心肠好,你可得帮我照应那几个可怜的孩子啊!母亲哽咽着说:你放心吧,我们都会照顾四个孩子的……你还有什么要交代吗?
婶子,我走的时候没穿鞋,在那边,脚冷的难受,你给我烧双鞋吧!
大嫂喝药那天,母亲就在旁边抢救她,众人慌里慌张将她抬上地排车时真的没有给她穿鞋!
母亲平复了一下悲怆的心情说:你说的我都清楚了,你走吧,我送你去!说着,母亲起身就往外走。说来真是奇,三大娘的哭声戛然而止,一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母亲走到大路口喊着大嫂的小名念叨:走吧,走吧!别再回来了!母亲又抹了一把泪、转身拿着没有打开的医务包就走了……
大嫂,你的四个孩子虽历经磨难,但现在也早已成家立业、生活安康,您在那边安息吧!
前段时间,母亲回老家看望三大娘,两个七十多的老太太有说不完的话……走的时候,三大娘送母亲到路口,母亲走出老远了、回头一看,三大娘还在那痴痴的望着……
唉!人这一辈子……
世界充满了太多的未知,所以这个世界值得我们去敬畏,心中的道义更值得我们去坚守。
我和母亲一样,不迷神、不信鬼,但我坚信头上三尺有神明。
举头三尺有神明,不畏人知畏己知。
(本篇文章曾发到个人微信公众号“奔跑的大象121”欢迎您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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