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让鱼爬树，并不能体现它的能力。 ”
1
又到七夕打特购了，全国人民疯狂的购物，快递几乎瘫痪，但是相应的工资也越来越多，汤远骑着快递车兴高采烈地飞速行驶，在医院门口忽然停下来，有个姑娘坐在门口台阶上，额头上裹着纱布，胳膊和手被纱布缠的像个粽子，趴在臂弯里，啜泣的声音一丝不漏地钻进了汤远的耳朵里。
有点眼熟，汤远忽然刹车，走近一看。
果然是陈西柚。
“你怎么了？”汤远看着女孩子哭有点束手无策，手里拿着陈西柚的快递手足无措，余光瞥见女孩子手中的病历单，骨科，才小心翼翼地问：“查出什么来了？骨癌？”
陈西柚抬腿踹了他一脚，汤远后退一步直接砸到身后的红色奇瑞QQ上，车子立刻不要命地尖叫起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汤远认得，这是陈西柚的小汽车。
“有我的快递是吗？”那姑娘抽抽鼻子，自己抢过来徒手撕快递不说，简直就是把快递当仇人，长方形盒子露出塑料纸包着的纯黑机械键盘，一看就不是女孩子经常用的东西，伴随着两个零碎掉出来汤远下意识接了一下，结果看清什么东西后脸都红了。
是两个杜蕾斯。
如此奇葩的组合让汤远目瞪口呆，里面还掉出一封淘宝店主狗爬的字体，“亲，七夕快乐，送上小小礼物，满意给五星好评哟！”
汤远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你劲大嘛？”趴着的姑娘根本没意识道，声音闷闷的。
“嗯，还可以。”
“那把车给我砸了！”
汤远吓了一跳，“啥？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这时陈西柚才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好像兔子：“我刚才去看医生了。“医生对我说：“姑娘你有车嘛？”
我听了一愣：“怎么了医生？”
医生一边看我的X光片子然后对我说：“姑娘把车卖了吧，你出车祸手筋断了两根，以后都不能开车了。”
看来这个车从此就是个累赘了，汤远想，对于一个爱看书爱出去自驾游的姑娘来说，不能再开车，一定很难过吧。
2
陈西柚是个资深自驾游爱好者，爱书成痴，所以汤远和她的相识也是因为书开始。
那时还是大二学期，经过大一一年闲散无聊，汤远终于意识到应该做点什么了，于是开始做各种兼职，找到一个书店送快递的工作。每个月都有个姑娘都雷打不动地买一本书到家里，而且从来不会为了凑运费多买几本。
于是汤远经常光顾陈西柚家楼下，非常有规律，像姨妈一样每月一次。
每次汤远都把车子停在楼下，拿着一本书对着各种奇葩的淘宝名打电话。
“哪吒小萝莉，你的书到了！”
“么么哒，《我的老公不是人》下来取一下！”
“沃兹基硕德（我自己说的），来领你的马尔克斯的《苦妓回忆录》！”
……
汤远当时觉得，买书的人绝对是个奇葩，直到后来有一天看到了个叫做“公子希有”的名字，立刻觉得简直是一股清流啊，结果就看到穿着毛绒睡衣的陈西柚出来，毛茸茸的兔子耳朵还支棱在脑后，“我的。”
汤远愣愣看着她，手中的书被夺过去，“看什么看，西柚谐音不就是希有吗？”
汤远立刻觉得这个名字不是清流了。
“那哪吒小萝莉，么么哒，沃兹基硕德呢？”
“那些都是我！”
“……”
3
后来汤远才知道，西柚姑娘原来是一家公司的财务，后来辞职了，现在是一家图书公司的编辑，出生在小山村里，不算富有但是山清水秀，靠一人力量没背景的走到今天，也算是不容易。
后来汤远下班，买了两个柚子掰开剥好皮分给西柚姑娘吃，陈西柚也不客气，拿过来就大大咧咧吃起来。
“你为什么每次只给自己买一本书啊？”汤远忽然想起来问。
“这个书，当然还是买完一本看完了再看下一本才好，不会为了凑运费买很多不喜欢的书。”
“你的手怎么了？”汤远盯着她的“粽子”看。
“七夕之前被男朋友分手了，亏我还买了很贵的机械键盘给他，我气不过开车自驾游顺便回了趟老家，出车祸了，”陈西柚一句话带过，咬了一口柚子语气低下去，“我是那个地方少数几个考上大学的孩子，后来家乡也开发了成为旅游基地，结果村里人都对他们孩子说我读书读傻了自己辞了铁饭碗那么高的工资，来做小编辑。”
虽然财务工资很高，但是我并不喜欢也不擅长，编辑才是我自己很喜欢的工作。”
汤远吃完最后一瓣柚子，才开口，“如果你用爬树能力来断定一条鱼有多少才能，它整个人生都会暗淡无光。”
陈西柚抬起头，眼睛有明明亮亮的光，“我最喜欢自驾游了，走了很多地方，当真是应了古人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谢谢你听我说完这么多，还有，柚子很好吃。”
最后的记忆，是西柚姑娘的身影，和桃子似的闪烁着一层温暖毛茸茸的光。
4
七夕很快过去，后来再知道西柚姑娘，是汤远每天看她的微博，她到了哪里，遇到什么人。
在叙利亚做一名战地记者，战火连天西柚姑娘头巾包脸，举着摄像机拍战火情况，一颗炸弹就在一米开外爆炸；
在巴基斯坦记录当地的风土人情，遇到热心的一家人，还被一位军官战地求婚，西柚姑娘拒绝了；
深夜登山，顶着强烈高原反应，在瑟瑟寒风里拍下纳木错的碧海星光；
还有包的像个粽子的西柚姑娘，在西藏漫天成堆的经幡里，默默写下祝福，静默地看着转经筒；
以及在印度“特蕾莎死亡之家”做义工，照顾那些濒临死亡的病人；
……
西柚姑娘一路一边打工一边旅游写作，走了很多地方。
她走的地方太多，两年时间贯穿很多个国家大陆，旅途经理丰富，提笔几个名字就是一本书，她写下自己的见解，文字独到，而不空洞，温和朴实，却又真实值得回味。
真实的东西，总是有万钧之力。
后来西柚姑娘出了书，一跃成为写作界一匹黑马腾空而出，网络上有关于她的采访直播，她黑了，瘦了，但是眼睛又黑又亮，沉甸甸的一眼看过去都是温柔惊艳的气场，穿简单的棉麻长裙，小高跟，淡淡的妆，眉眼间还是那个邻家姑娘。
汤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
“我们都很好奇，您是如何写出来这些故事的呢？”
“真实的故事，自有万钧之力。”她笑容浅浅：“这是我的狷介，也是我的执著。”
“听说您曾经是做着朝九晚五的工作，为什么忽然辞退了想起来旅行呢？”
“我没有完全放弃工作呦，沿途会做一些工作兼职支持我继续旅行。”西柚姑娘调皮一笑：“读书读了很多年，并不是为了过上一眼看到底的生活。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其实是我觉得，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输入然后输出，这才是读书的道理，况且人生这部行走的书，还要读上很多年。”
“这么说您是既能朝九晚五，又能浪迹天涯了。”主持人惊喜地打趣道：“下一个问题，很多人反映读过再多的书，除了印象极为深刻的，最后慢慢都会忘记，那么我们读书的意义是为了什么？”
“大概就像是我们成长过程中吃饭一样吧，吃了很多东西，最后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可是我们知道，吃过的食物都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
读书，也是一样的道理。”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书名叫做《我想送你两颗西柚》呢？”
“几年前我还是辞了工作的小编辑，家里人亲戚朋友都说我辞去安稳的铁饭碗读书读傻了，那时候被分手，工作不顺，我也曾经一度自我怀疑，妄自菲薄，然而有个人告诉我‘如果你用爬树能力来断定一条鱼有多少才能，它整个人生都会暗淡无光’，读了那么多书，是为了看见更广袤的世界，更大的格局，而不是违背内心，固步自封，人生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超越从前的惊喜。
他送了我西柚分给我吃，我想谢谢他，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这个城市。”
少女唇边浮起毛茸茸的笑容，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喂？”清朗如风的声音穿过大半个城市抵达陈西柚耳边，电的她哆嗦了一下，连心跳都乱了。
“我是汤远，我还没吃饭，西柚姑娘，有空请我吃个西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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