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此刻,你所想到的清明就并非是我要说的清明,正如你所见到的碧空如洗,也并非是我心头的万里无云。
于大自然而言,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便得清明。于心来说,心静气顺,不念过往,不忧未来便得清明。
清明是一则醒悟。俗世纷繁复杂,名利开落如花。在启程的路上,谁会在乎淡然无语的屋檐,谁会在意乱生于泥的草花,谁又会怜惜石阶上卑微的苔藓?的确,那些一心只为摘云去,不计脚尖累天涯的追梦人,是很难留意眼前温暖的景致。有时,他们越往生命憧憬的高点走,反而越容易犯糊涂。为甚?试看,那些本该抓住的爱,却毫无保留地放弃了;那些本该留住的情,却大大方方地割舍了;那此本该收取的温暖,却又毫无保留地邮寄向远方……
哎!这些在追寻中本不该遗失的美好,却变成了生命中不可弥补的遗憾,而这样的遗憾正在遗失中再现,这样的遗失又在遗憾中接着遗憾。及至终点,人生少有醒悟,更难有清明。
是的,直面曲曲折折的人生路,我们总觉得自己每前进一寸一尺都会赢得些什么,都会收获些什么。然而,时光总在我们自以为是的满足中凋落,心灵总在我们沾沾自喜的所得中落进无底的迷惘。直到,在夜深人静,舔噬伤口之时,我们内心的苦累才凝结成眼眶中滂沱的泪水。就在泪水决堤的刹那终明白任何奔赴都镌刻着虚妄的文辞,与其把生命的喜悲交给未卜的前程,不如珍惜当下,怜取眼前人。
清明是一种通透,通透是最高次的清明。人生天地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如果人生过于计较会活得苦,过于攀比会过得累,只因苦是人生的泪水,累是生命的叹息。若要让泪水不苦,让叹息无累,那么其间最需要锲入的是通透的目光:得失随意,笑看庭前花开花落;宠辱不惊,闲望天上云卷云舒。
当然,除了通透目光之外,经历也可以让人变得清明。一个历经生命波澜之人,小浪小涛不足挂齿;一个历过狂风暴雨之人,微风细雨不足为奇;一个上过刀山下过苦海之人,几点挫折又怎不一笑抿之?
清明是一种心境。看破而不说破,看透而不说透者心境最清明。郑板桥的难得糊涂是大彻大悟地清明。季羡林说,真话不全说,谎话全不说,是为人处事之道的清明。杨绛在《一百岁感言》中写到,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或许,这才是我们每一个人最值得拥有最值得揽入怀中的清明。
窗外微冷,细雨不绝,燕影疏疏,远山云遮雾罩,近水声动惊心,念及清明,杂感一二:
幽燕衔雨穿寂寞,
山花奏乐响空林。
薄寒又添叶底色,
多少烟云埋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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