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恍如新生。 ”
那天,一辆货箱上盖着尼龙布的小皮卡从我家门口驶过,我并没有太在意那块尼龙布下盖着的是什么东西,只是自己一个人径直朝着村里的公路往里边走边玩。走到村底的时候,我看见一只松鼠跳上路边颀长的桉树,一会儿功夫又蹿到电线上,像走钢丝一样摇摇晃晃地爬到树林深处,最后消失不见。
回到家里,我看见很多汽车急匆匆地从我们家门口驶过,我听见伯父的小卖部里,有人在讨论村里某个人去世了的消息。我侧耳倾听,哀乐声断断续续地从那户人家传到我的耳朵里。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发现床上的被子铺得整整齐齐的,蚊帐也已经被爸爸放下。我爬到床上去,心想,爸爸一定是到去世的那户人家里帮忙了,晚上我只能自己一个人睡了。我关灯躺下,却始终不敢合上眼睛。
我想到堂姐今天在家,就打开灯穿上衣服跑到伯父家里去。我打开堂姐卧室的门,发现她早已睡着。
“姐”,我摇晃着睡梦中的堂姐说,“村里有人去世了,我一个人不敢睡,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堂姐在昏暗中眯着眼睛点点头。
于是我摸黑爬进床的里头躺下,我拉过一条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哀乐声依旧在房间的四壁里回响,我大气不敢喘一下,大颗的汗水从我的额头冒出,浸湿了枕头。
那天晚上我没合过眼睡觉,时间过得实在是太漫长了。直到第一声鸡鸣开始报晓,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里来,我才把覆在我头上的毯子拿掉。
我跳下床啪嗒啪嗒地跑回家里,打开电视机看了起来。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恍如新生。
下午我跑到那户人家外面,看见两扇大门都被贴上了白底黑字的挽联。我站在屋外的土堆上,看屋里屋外的大人们忙前忙后,有的在给大锅烧水做饭,有的在摆花圈,还有的坐在门口的桌子边抽烟喝茶打牌。门前种的几棵老龙眼树上,有几只乌鸦扯着嘶哑的喉咙,扑棱着翅膀从天空中飞过。
送殡的日子安排在第二天。那天中午我跟爸爸一起来到了那户人的家里。我看见她的家门口摆放着一副冰棺,屋外摆满凳子,凳子上坐满围观的人。
临出殡前半小时,死者的家属围着冰棺大声哭泣,哭到鼻涕眼泪都出来了,那种场面,用撕心裂肺来形容都不为过。她的家人们争先恐后地在这短短的半个小时里,表示对她的不舍和哀悼。
有人走过来给那些送葬的人,每人递来一条毛巾、一盒香皂,还有一支牙膏。时辰到了的时候,爸爸和几个男人便走到队伍前把棺材抬起来,他们的队伍便从那户人家家里浩浩荡荡地出发了。逝者家属披麻戴孝,手挽着一条白布条朝前走着。他们一路敲锣打鼓、放鞭炮,还请了一个哭丧的女人,走在队伍前面哭丧。
在我们那里,白事是一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有些有条件的人死后的第三年里,还会在家里举行功德仪式。他们会在逝者家的院子里,搭一栋大大的纸屋烧给去世的人,然后请一些法师来做法事超度亡魂。只是做功德的花销很大,不是每家每户都愿意做而且做得起的。
他们的送葬队伍所到之处,路过的每一户人家都把自己家里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据我们那儿人的说法是,不让鬼魂有所留恋而躲进自己的家中。
送殡的队伍走到村头就算结束了,在那里停着一辆灵车,负责把死者和家属送到火葬场。随后他们的队伍也照着原路返回了。
文章内容不代表凯硕文章网观点,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anshuzu.com/jdwz/show/14775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