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卷起衣袖，臂上乌青遍布，像染了青苔。 ”
婚姻就像旅行，遇上对的人，才能满眼都是未见的美景。这是我同事小双的感悟，彼时的她，已脱离家暴的丈夫！她的爱与婚，结合与破裂，就像我们眼前的一幕戏，真实而恼人。
1995年10月的一个夜晚，我们发现有一瘦高个男子，牵着自行车站在商场门外，不时拿眼看小双，却不进来。老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食品柜有小霞，小艳，小双，小彤，小金，和柜台长小英六个女人，戏自然是一台接一台，小霞和小艳这哼哈二将，一个泼辣直接，单刀直入；一个能说会道，死的也能说活。腼腆文静的小双，她们三下五除二地一顿喝问，就老实交代了，那是她相亲对象小刘。
见有了结果，一众女生更来劲了，有问家庭的：父母双全否，身体健康乎？兄弟有几个？有问事业的：俸禄几何？何处高就？县城可有宅子？有问情史的：谈过几次对象，有过几许前女友？也有评论长相的：个子是高，身子太单薄了，遇到坏人恐不能抵挡！
我说她们咸吃萝卜淡操心，却遭来她们一顿炮轰，说恋爱时一定要看清男人，因为结婚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小艳和小霞都是有男友的，她们自认为经验丰富，让我把小刘叫来，姐妹几个要好好盘盘他。
小刘站在柜台外，沉默如被告，听任五名女将问题狂砸。我在旁觉得小刘还是不错的，人高又瘦，说话文质彬彬的，虽然不太活跃，有一问回一答，看着挺温和的一个人。盘查的结果，那帮女孩说还行吧，不抽烟、不喝酒，虽然在厂里上班吧，人倒也还文气。
这之后，每次小刘来接下班，都会进商场和我们寒暄几句废话。小双对这段感情有个恐惧点，那就是小刘的父母。乡下的他们很看重传宗接代。初次上门，小刘的爹就明说，他是一定要抱孙子的。可这生儿生女，只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就算不怕罚款，连续生，也不定能成，报纸上有报道，一个巴西人想生女儿，可一连串生了一个足球队的儿子，还是没有女儿。
小双当时已28岁，样貌普通，但心地不错，说话细声细气的，做事不太拿得定主意。不久后，她和小刘住在一起，等肚子大了，就奉子成婚。婚礼不豪华，连他们的房子也是租来的，但两人看着挺幸福。
某天小双上班，说她还在担心，怕生下女儿。老一辈的想法难以扭转，而和小刘的交往中，我发现他挺大男子主义的，也说定要生个儿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小双升级做母亲的时候。算是得到了上天眷顾，小双生的是个儿子。我们都为她松了一口气。
产假结束后，小双就回来上班了。大家惊奇地发现，她瘦了。这不科学，生了儿子，婆婆上来照顾，坐月子不该是养得白白胖胖的吗？看她的表情也是强颜欢笑的样子。小霞直接开口问她。小双低着头，好一阵犹豫，结果什么也没说。她不愿说，我们自然也不能逼她。
只是从此，商场内外再也看不见小刘的身影。直到半个多月后，小双终于无法再掩饰她的经历。来上班的她，左眼乌青，像戴着半副黑框墨镜，眼尖的小艳，发现她的双臂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小双说是小刘打的。
问起原因，原来小刘一直有赌博打扑克的嗜好。那天孩子发烧他也不管，就丢给了婆婆，一早出门到晚饭时才回来。
抱着孩子去医院看完病，又忙乱了一天的小双有些恼火，不搭理他。小刘问了两句不见回音，突然走过来，用指甲尖死命掐她右上臂下侧的皮肉。这地方皮薄，小刘掐得又狠痛得小双叫出声来。小刘冷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哑巴了呢！”气不过的小双骂他一句，小刘就动起手打她，这也不是小双第一次挨打！
她卷起衣袖，两条手臂上乌青遍布，像染了洗不去的青苔。后来才知道，小刘那天打扑克输了几百元，拿她出气，要知道，当时的工资也就四五百。
两人的婚姻从此陷入冷战分居，小双也不再站柜台正前面，她总是躲在柜子的角落。我们有时看见小刘来了，就和她说一声，她就起身躲进厕所，或躲进服装柜台的更衣室中。小双家里，父母都已老迈，唯一的姐姐上门调解几次后，也毫无作用，有一次甚至惊动了警方，但对夫妻间的吵架，几乎所有人都是劝和的。
小双说小刘常常打扑克到半夜回，输钱了，就会把睡觉的她狠狠掐醒，如果小双敢吭声，就会挨上一顿暴打。有时小刘为了逼迫她反抗，会不停地掐她，然后找个由头打她泄愤。
我们劝她，实在不行就离婚算了，但小双放不下儿子。于是他们的婚姻就像躲猫猫，白天小刘上班，小双就回去看儿子，晚上到姐姐家睡觉。直到五年后武阳百货公司关门，小双还是过着这样的日子。
我以为她或许要一直这样生活了。离开武阳百货公司两年后，我和小双再次相遇，她穿着一身鲜艳的服装，怀里抱着个十个月的孩子。她说这是她的小儿子，那一瞬间，我挺为她高兴，以为她和小刘终于和好如初了。没想到她告诉我，一年半前就和前夫离婚了，大儿子判给了小刘。如今的丈夫虽然是踏黄包车的，可对她很好！这一点她不说，我也看出来了，她脸色红润，眉眼间都洋溢着幸福的喜悦！
婚姻就像旅行，遇上对的人，才能满眼都是未见的美景，这是小双离开时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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