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养猪得看运气。 ”
母亲说,大集体养猪,只养得不到。
对我们这一代人而言,并没有经历过大集体的生活,在我们出生时,土地已经下户,大多数人家都已经开始养猪,而且猪是属于自己的。但在大集体,猪是为集体养的,只是一种代养方式,到了年底,猪要交到生产队,只能算工分,至于能拿到多少肉,得按照分配来。
大集体靠工分领取所得,而工分靠劳动力所得,一家人生活是否温饱,就看有没有劳动力,穷与富,没有多大的体现,一起劳动,一起吃饭,但不一起睡觉。每天规定上工时间,男女老少齐上阵,收工后生产队核定工分多少,月结或是年结。
早期时,一个整工10分折合人民币8分钱。如此推断,一个体力壮大的男人,在出勤完整且整工的情况下,一个月的收入是2.4元,一年的收入是29.2元。如果按照今天三线城市的房价来算,一套普通的商品房,3500元一平80平要28万元,大集体不吃不喝一个男人要花9589年才能买得上。
猪在那个时代,也是油水和经济的象征,一个生产队要养猪,分配到人头上,但并不是每户都能分得到,有的分到牛,有的分到猪,有的分到鸡,有的分到鸭,总之生产队要发展什么产业,就分什么任务。
陈地主是地主的后代,他的祖先是村里的首富,拥有上千亩的土地,到了他这一代,也只能像平民一样生活,但因为成分问题,总是要承担些社会责任,比如说要开什么会,陈地主就要站在人民群众面前被当作典型批评,有时候没完成任务,除扣工分外,还要大会批斗。
那一年,生产队分苗,我家分到牛,陈地主分到了猪,队长特意照顾陈地主,想让他翻身,就给了他十头猪苗,四十多斤重,猪苗是队长家里的,算得上是最好的,拉到猪圈里,活蹦乱跳,一副财运到来的样子。陈地主有点封建迷信,偷偷地请了一个亲戚来做法事,安慰一下土地,只要这些猪出栏,日子就好过了。
一开始时,猪长得又快又肥,陈地主一家围着十头猪转,陈地主恨不得搬进猪圈和猪一起睡,队长时不时的巡察,对这批猪的成长很满意,有时候在大会上还表扬陈地主。然而,瘟神找上了门,一头猪突然就躺下了,不吃不喝。
队长和一帮干部焦急地赶到陈家,在猪圈门口看了一阵,又审查了陈地主,从猪进圈到现在,在哪儿打的猪草,谁喂的食,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事实上队长心里清楚,这猪病了,但兽医没有办法,只好把病了的猪隔离在菜园子里。队长交待了,镇上的兽医正在赶来的路上,陈家要看好这头猪,如有三长两短,是要问责的。
这一等就等了一天,兽医没来,眼看天黑了,陈地主有些着急,守在病猪边上,这一守就是一个晚上,第二天中午兽医才来,打了一针后扔下一句话,隔离观察几天,可能是猪瘟。
兽医一句话,给陈地主养的猪判了刑,生产队急忙开会,讨论如何处理陈地主和十头猪。有人说早点杀了算了,反正也是死,早点杀还有点好肉,晚了杀就是瘟猪肉。有人反对杀猪,认为这是陈家的责任,别人的猪没发瘟他的发了,肯定是喂了不该喂的东西。队长想想也是,陈地主是有责任的,必须追究,要不然无法向上面交待。
批斗大会如期举行,陈地主低着头站在群众面前,一副愧疚的样子,聆听着大家对他的指责,他就那样站着,从早晨站到下午,群众吃了饭再来批斗,直到晚上十点,大家都累了,才让陈地主回家。队长命令,陈家人不吃饭都可以,但不能让猪有三长两短。
那一天,陈地主没吃得上饭,回到家里,见锅里的猪食还热着,就抓起里面大块的红薯往嘴里灌。
命运和陈地主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第一头猪病了两天后撒手西去,其余的猪也接二连三的倒下,兽医无力回天,十头猪到陈家只存活了两个月。
此后,但凡有批斗会,陈地主就是典型,他低着头,一站就是一天,似乎每次都在默默地忏悔,对不起那些死去的猪,对不起生产队,对不起人民群众。如今,陈地主已经去世,但邻居们养猪时都会开玩笑说:“要是像陈地主那种运气,就不要养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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