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诗歌之路
一一回复迈迷论坛的Ellen女士
蔡愛军
我很喜欢白桦林的原诗，写得很有意境，诗歌里充满真诚朴素的情感，轻盈而带着自然的律动，表现着生命的美丽和残酷。多少年了，他仍然為朋友那段令人悲伤的遭遇感到痛心，“来吧，亲，把这一行诗喝尽 / 微醺的笔划 / 酒香一样地弥漫消散 // 来吧，亲，把这一行诗喝尽 / 记住时间的标点符号已经模糊 / 你看，令人心息的省略号 / 雁行一样越飞越高” ，诗句以省略号和雁行来比喻兄弟之情，流动着非常诗意的美丽影像。成群的野雁飞过天际，就是一个大自然美丽的省略号，野雁们一会儿排成人字阵，一会儿排成一字形，它们互相热情地鼓舞着，自由地在天空中飞翔！看到这样充满美丽线条的画面，总是让我非常感动，让我惊叹动物本能天份的奇妙和大地万物之美！让我感受到生命的美好，也学会对生命充满敬畏，內心不由自主地感到知足与謙卑。
作家三毛说过: 一个人至少拥有一个梦想，有一个理由去坚强。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诗人啊，你的心里一定住着一个热愛流浪的灵魂！看到你写的这几句：“别一个人时太悲伤，给生命一个理由去远行，有空到我这里来吧，让我们还是像十多年前一样在街上行走，在饭馆里喝酒！”真的被你这样深切的兄弟情怀感动啊！相识很是容易，信任却不简单，你笔下这些兄弟、朋友的情谊往往比男女之间的情愛更能让我动容！白桦林兄弟的诗歌，经你俢改后完全变成你自己风格的诗歌了，很可惜，没有了我喜欢的“雁行一样越飞越高”，但是诗歌仍然一如既往地充满了你特有的人性关怀和诗意的温情！
“风中的字迹、酒香的弥漫、黑色的夜在慢慢地逼近，日落前出发......”，这些都是自然的写照，被你揉进了一个生机盎然的意象里，忧伤从诗句里缓缓溢出，轻轻柔柔地散在风中，让人沉进一片宁静里。“我们会在日落前出发 / 寻找下一道落满泪水的风景”，诗人啊，你曾经被历史划过一道沉痛的伤口，但愿你心灵的豁达与宽容可以把伤口愈合！生命必须有裂缝，必须历尽风霜，自由的气息和阳光才能透照进来。為了这些為自由吶喊而被这时代无辜地囚禁的善良的人们，也為了这些為了自由而一直沉默的一代人，愿你的梦想可以成為这些人们心中的一道光，一道透明而温暖的光，照亮这个冷漠世间的黑暗！
诗人啊，请你把这一行诗喝尽，然后，用你心中诗意的温情与窗外冷酷的现实对抗！真心地敬佩你，因為在那些失去了所有自由的黑暗里，你总是用诗歌在沉默中释放着鼓舞人心的力量，你总是用诗歌无声地表达着生命必须自由地蜿蜒向上的梦想！一一诗，是真的為你而存在！
一一 inuellen 对诗歌《 来吧，亲，把这一行诗喝尽 》的评论，发表于 2017-6-18 ? 21:25
“诗，是真的為你而存在！”，是的，Ellen，也许我的生命真的是為诗歌而存在，而那些诗歌真的是在一路地等着我来！
有时，想认真地书写一篇文章《我的诗歌之路》，想追溯一下我诗歌的源头，免得以后的人们胡乱地猜想。很幸福，我来自于那片非常贫瘠却足以养育我的泥土，我从泥土中来。
很小的时候，当我摔倒在地上，我通常会来个嘴啃泥；长大了，当肚子饿得没法，我就会溜进自家的菜园或者偷偷地摸进别人家的瓜地，特别是月黑风高之夜，几个小伙伴们鬼鬼祟祟地凑在一起，顺手扯下一只油瓜或慌乱地扒出一个红薯，用叶子或者稻草或者直接往衣服上一擦，管不了瓜皮上还留着些未擦掉的泥巴而抡起拳头一砸，然后大口大口地啃下去。一到夏天，我们就都穿著裤衩光着膀子，打游击，钻地洞，爬树掏鸟窝，拿锹挖蝉洞，用网捉泥鳅，两脚踩鲫鱼，总之，是最最折腾也最最快乐的日子！当河水涨了而生气了的妈妈拿着一条花色毛巾一路追赶我的时候，我就一个猛子从村旁的桥上扎进滚滚而流的河里，因為慌乱且用尽力气而一下子扎进了河底，等到憋了好一会才露出水面，我已是满脸黑乎乎的泥巴，用手一抹，露出两只亮闪闪的眼睛。我一边悠悠地踩着河水，一边得意地朝焦急得一屁股坐在桥上要哭的妈妈大声地呼喊: ?“妈妈，您来呀，来呀，我在这里！”
一一也许，正是这些质朴无比且芬芳弥漫的泥土气息，总是可以让我的诗歌远离尘世的喧哗而直接来自我宁静的心灵，并且毫不掩饰地表达出来，就像每每走在乡村的路上，我们遇见相识的人们，会很爽朗地站在一棵大树的浓荫下拉起家常一样！是的，我非常喜欢说话，非常喜欢坦率地表达自己，可是当尝尽了太多这个世界的冷漠，我开始学会了沉默，然后，我寻找到了诗歌。在诗歌里，我不断地向这个世界上的人们诉说，仿佛他们还站在我的身边，还望着我的泪眼婆娑，慢慢地，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快乐！
八岁多的时候，1979年7月26日，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愛我的妈妈狠心地离开了我，以至后来我一直在想：妈妈啊，您為什么要离开我？您為什么要恨这个世界？！写到这里，我不禁又流下泪来。从此，我知道，我是个没有了妈妈的孩子，我没有家，我也永远不要跟别人相比，因為大人们总是跟我说: “記住，你跟别人不一样！”是的，幼小的我就已经深深地懂得，这个世界的繁华不属于我，我跟别人不一样，我要寻找自己的天地！
那年8月尾，因為要开学了，家人商量着让我从原來的五同村小学转到附近的沙湾村学校就读三年级，决定由嫁到那里的幺爷将我带走。二十来岁的幺爷来了，挺着个肚子，两个多月后表弟瑾瑾就出生了。她总愛在扎着的辫子上再插一朵随手摘来的栀子花，最愛一路走着一路唱“边疆的泉水清又清”，或者“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了，我很喜欢年轻的幺爷！但是，一想到要离开老家，离开和妈妈朝夕相伴了八年多的大大的木床、整洁的梳妆台，还有总是被妈妈擦得透亮透亮的煤油灯，被我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堂屋，我怎么舍得？每当拿起小板凳坐在家门口，靠在青灰色的墙上，我就感觉还躺在妈妈的怀里，不知不觉，泪水就会“哗哗”地流下来，就像现在，我写到这里，泪水也不断地在咫尺商场柜台里流落一样。那时幼小的我，怎么知道未来会有太多的悲苦等着我去承受？我虽然难舍，但也茫茫然不知，被幺爷攥着手，一把把泪水地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家，惹得幺爷也一路陪着我哭。
姑爷的小名叫天亮，一个挺有趣的名字，村子里每当有人早晨起床就大声地喊“天亮了！天亮了！”的时候，我就总以為是在喊我的姑爷，奇怪他怎么不答应呢？姑爷在所在的沙湾学校里当老师，教初二的物理，我心生敬畏。那天，姑爷拍着胸脯扯着后来我已习惯了的大嗓门喊: ?“愛军，你来了，好，这就是你的家，一一啊！我们不会把你看外的，一一啊！只要你听话，不贪玩，一切听我的安排，学习成绩是肯定不会有问题的，一一啊！”一一这就是我的天亮姑爷，他一开口就是扯着嗓门，像他魁梧的身材一样，像他在宽敞的教室里给学生们讲课一样，声音根本压不下來，我们坐在不远的小学教室里都能断断续续地听出他讲的万物之理！正是他，专门地跑到长埫口镇上的新华书店給我买了一本崭新的《唐诗三百首》，我还清晰地记得，淡绿色的封面下方是一只有着樱红小嘴和洁白羽毛的鹅，悠悠地浮在绿树掩映的湖面，翻开漂亮的封面，第一首就是骆宾王的《咏鹅》呢，?“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姑爷规定我，每天必须六点起床，洗完脸就拿扫帚将堂屋和房前屋后统统地打扫一遍，必须扫得干干净净，然后，自觉地拿个小凳子坐在屋后的门槛边大声地朗读并且背诵唐诗，每天一首，注释带翻译也要背，晩上检查时必须过关！于是，在每一天的清晨，面对一片稀疏的树林，面对早起的人们，不管刮风下雨浓雾弥漫，还是月落日出晨曦微露，村子里总是会荡漾起我抑扬顿挫地朗诵唐诗的声音，在袅袅升起的炊烟中，看尽春花秋叶，陪伴夏蝉冬雪！
在幺爷家里，我什么也不想，只是一条心地学习功課、背诵唐诗、摘抄妙句。我总是认真地阅读姑爷从学校里借来的《人民文学》、《小说月报》、《儿童文学》、《少年文艺》、《少年科普》、《飞碟探索》等等杂志，每阅读并摘抄完一本，我就会完好无损地交给姑爷，姑爷再还给学校。姑爷总是教导我，“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书非借不能读也”，我真的牢记在心，也对知识充满了渴望！一有空闲，我就要扯猪草、捡鸡粪、放牛、收稻谷、摘棉花，等等，几乎所有的农活我都愿意干，抢着干，因為在别人家里，老家的婆婆一再地告诫我说要“出门观天色，进门看脸色”，我必须多干活；因為慢慢地，我也喜愛上了劳动，感觉特踏实；也更是因為，也许只有这样，我才可以不想妈妈。在忙碌而又充实的挥汗如雨的劳动中，我更能体会到唐诗里那些诗人们所表达的对脚下的土地的无限深情、对人民的疾苦的忧心忡忡！我也没有时间想妈妈，当别人清脆地呼喊 “妈妈，妈妈”的时候，我开始还会用手捂着耳朵，时间长了，我已麻木，一听见别人呼喊，我就立马琢磨数学上的难题，或者默诵每天早晨读过的唐诗，自言自语也手舞足蹈地像姑爷一样讲解每首诗歌的美妙意境！如果我真的想妈妈了，我会一个人甩开膀子疯也似地沿着大路奔跑，往村庄外的田野狠命地跑，然后，重重地扑倒在黑乎乎的却散发着淡淡芳香的田梗上，大声地呼喊：“妈一一妈！妈一一妈！！”，任凭唰唰直流的泪水一滴滴地渗进泥土里！直到天黑了，我才默默地擦干眼泪，拍拍衣裤上的泥巴，迎着风，一個人跌跌撞撞地回去。
一一現在想来，也许，我的诗歌就是在乡村的田野上淌着汗水默默地耕耘而来、流着泪水大声地呼喊而来的啊！
其实，我真正地认识到诗歌质朴的意义和可以展现的力量，是1989年的四五月间！那时，我几乎一有空就骑着自行车从红钢城出发，带上两支钢笔和笔记本，迎着夏日的风唱着崔健或者齐秦的歌，到达武昌的中南财经大学、武汉大学等地，然后一首首地抄录贴满在墙上或者电线杆上的诗歌。那些诗歌，仿佛带着满腔的哀怨和真实的愤怒，像一个真正的摇滚歌手，站在那个时代的风口面向过往的人们热烈地倾诉，在一无所有的中国大地上呐喊，质朴而有力量，震撼着所有人的心灵！从此，我真的热愛上了诗歌，并且试着像那些作者一样去自由地表达对这个世界最真实也最深切的感受！可惜，那些抄录的诗歌于1996年6月被人全部没收殆尽，只是它们并没有真的消失，而是一天天地潜移默化在我沉默而又忧伤的心底！
想来，我的诗歌之路，应该就是从它们那里开始的吧！也许，正是我童年的悲苦和那个时代的悲伤，才可以让我远离这个世界的繁华与虚假，一步步地朝着诗歌而行，终于，在诗歌里，我寻找到了所有我热愛的人们，我轻轻地叩响着梦之门！我寻找到了已然逝去多年的妈妈，寻找到了一直深深怀念的那些最美的青春！我寻找到了年轻时最最崇拜的崔健大哥，寻找到了一直鼓舞着我的纯朴的John Lennon和伟大的Michael Jackson，还有犹如风中之烛的美丽的Princess Diana，一一戴安娜王妃！我為他们，也更為自己热烈地书写下一首又一首的诗歌，我仿佛是一个诗歌世界里的孩子，我总是自由而又任性的样子！
“诗，是真的為你而存在！”，是的，Ellen，我终于知道，那些诗歌一直就在那里，我只是需要将它们从我的内心深处一一地挖掘出来，我只是一名辛勤的挖掘工而已！ 以前，我总是向往着那些伟大的人，以他们為榜样，现在，我想要成為他们那样被世界无限尊敬的人，一一用我的诗歌！
在诗歌里，我总是可以一片安宁；在诗歌里，我总是渴望着永恒！我渴望永恒的自由，永恒的愛和永恒的关怀！我渴望有一天，我的诗歌会被世界永恒地念起！我渴望，我可以永恒地拥抱青春里所有善良并且永远微笑着的人们，我一一地握住他们的手，流着泪水对他们说: “I'm here and I love you 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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