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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从“计划生育”里逃出的孩子

“ 它留下的创伤在烈日下暴晒了几十年 ”

我今年25岁,出生在计划生育抓的最紧的年代。那时的计划生育,用老百姓的话说灭绝人性的政策。谁怀孕抓到你,无论月份有多大,只要孩子还没有出生就会流掉。想想当年差点就没有了的我,现在的我只能暗呼:好险好险……

虽然九十年代的计划生育已经没有八几年抓得严了,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严!所以我在出生第三天后,就被送到了姥姥姥爷家里抚养,直到7岁以后我被接回家。那时,我喊他们爷爷奶奶。没有爸妈,只有姑姑姑父。现在过去很多年,每每提起我被送走的事情,我妈妈还是会觉得心酸,甚至流泪。

那个时候的孩子,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合法化的,一种是违法化的。虽然都是在一起玩乐,但是总归是不同的。被送到别人家去养的孩子,在提到自己爸妈时,是没有权利说话的。

我妈据说在生我前,已经怀孕过两次。可惜都被计生的人发现,拉去流产了。我是幸运的,因为老爸和老妈和他们的斗智斗勇,才有了后来的我。我妈说,在我要出生的那天,我爸偷偷找人请了个会骑长板车的人,我妈躺在长板车上,身上盖了两条厚被子在街上溜达。她肚子疼的厉害时,就躲在被子里很揪着被子来表达痛苦,不敢出声,怕被路人听见举报,拉去引产。

我爸则骑着自行车先去医院寻觅医生,等待没人的时候偷偷帮我妈接生。我出生后,我妈就带着我躲在了他们工厂里一个废弃的牲口窝里住下,每天只能等到深夜,我爸才敢来给她送饭,接替她去解决个人问题。那个时候,对我妈来说,是很痛苦的记忆。现在想来,好在我妈身体可以,撑了下来。不然这样折腾,肯定会留下病根,影响身体。

对于小时候的事情,很多大人老爱说小孩子是不记事的。其实,我是记得的:我记得一个人在家时,我会偷偷对着电视里的阿姨喊:妈妈,我想你。你在哪?

我记得,我会追着喊隔壁邻居家的阿姨“妈妈”,他们家里有三个孩子,虽然总爱欺负我,但我最喜欢去他们家玩。

我记得每天傍晚时,胡同里老爱有一个中年男人骑着当时的二八自行车,横杠那里挂着军绿色的包兜在附近转悠,碰见小孩就会问,你爸妈呢?你家有几个人……每到这时,爷爷奶奶、邻居阿姨都会冲我喊,快跑出去,别在家。有人来抓你了……有很长时间,我看见陌生人就会害怕,感觉他们随时就会像动画片的坏巨人,朝我大刀阔斧的走过来,伸出大手把我抓走。时间久远,我早已不记得那些人的面貌,但是他们当时狰狞的表情还至今在我心里留有些许刻印。

7岁后,我回到了父母家。那个时候的我用了很长时间来找到自己对家的归属感。我总觉得自己是个外来户,爸妈、姐姐是一家人。我要表现好一点,乖一点,谦让一点才能获得家里人的认同和认可。

我是幸运的,因为我顺利出生、平安长大,已经开始谈婚论嫁,走到了人生的有一个新阶段。但是,当年还有更多孩子没有那么幸运,看看外面的世界。

30年前的事情就像一场应激事件,它留下的创伤在烈日下暴晒了几十年,突然有人来大声宣告结束时,那被烈日晒干的伤痕再一次崩裂了。我们需要时间来调整心境,我们更需要让自己相信,生命是有尊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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