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场令人深思的可怜闹剧! ”
九十年代初,我工作的古城县医院各方面的条件还比较简陋。停尸房位于医院后门断墙的小路旁,是两间面临倒塌的土墙瓦房,四周阴森恐怖、杂草丛生。
我到医院上班后,曾经一个人去参观了停尸房。停尸房里只有两张水泥浇灌凝固后形成的平台,墙壁上有一扇支离破碎的正方形小窗户,依稀透进微弱的光线,房间里蜘蛛网密布。那年久失修的木门早就关不上潮湿阴暗的停尸房。
外界的人多数找不到停尸房,医院内部职工大白天一个人从旁边路过,都会瘆得心头发慌赶紧逃离。
紧挨着停尸房的是医院的公共厕所和锅炉房,胆小的医务人员夜间上厕所都要结伴而行。
其实医院绝大多数死亡的患者很快被家属拉走,只有那些无子女、无亲人和无单位的所谓“三无”人员死亡后临时停放在停尸房,两三天后由民政部门安排人送走安埋。
记得那年立冬过后不久,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值夜班收到一个刚出生九天的婴儿,他患上“新生儿破伤风”不停抽搐已两天,经过一夜的抢救最终没有挽回婴儿的生命。
第二天天亮时,死婴的父母忽然失踪,到了午后仍找不到他们的身影。我请示了医院领导,因为以前发生过类似的弃尸事件,院领导处理起来比较有经验。他们通知医院锅炉房烧锅炉的临时工驼背李老头,给他几十元的辛劳费处理婴尸。
按当地风俗未满月的死婴一般不土葬,驼背李老头每次都用草席包裹死婴,抱上山去卡在树丫巴上,任凭日晒雨淋或乌鸦啄食,这就是所谓的“树葬”。
我看着驼背李老头酒气熏天抱走了死婴,他醉眼朦胧送死婴到了停尸房,用草席包裹捆扎好后离开,准备第二天早晨酒醒后抱死婴上山。
第二天早晨上班后听到消息,停尸房水泥平台上的死婴不见了,昨晚午夜过后有俩位值班护士上厕所时听到停尸房那边传来女人哄孩子的哭声:
“贵儿乖乖,吃娘的奶奶,呜呜!贵儿乖乖,吃娘的奶奶,呜呜!…”
那声音幽长凄凉,在细雨绵绵的寒夜四处飘荡,令人不寒而栗,俩位夜班护士被吓得嘴青面黑,回到病房后好久没有缓过神来。
离停尸房较近的单身职工宿舍,有男士爆料说昨晚快天亮时起床小便,看到停尸房里有忽明忽暗的绿幽幽亮光,见一长发红衣女子抱着小孩晃动不停,嘴里发出令人恐怖的哭笑声,他尿没撒完被吓回寝室睁着眼睛到天亮。
医院里闹得沸沸扬扬,前来看病的人添盐加醋四处播散,很快全城人都知道县医院停尸房闹鬼。
白天我和保卫科的人去到停尸房,水泥平台上空空如也,窗台上却发现未燃尽的蜡烛。
第二天上午去医院上班,又听到类似头天的传闻,我顿时觉得事情有点蹊跷,心想是否有人搞恶作剧制造紧张气氛吓人。我只知道世间最怕的是活鬼,并非死鬼,而活鬼往往由活人假扮。
我再次与医院胆大的人到停尸房去调查,什么异常情况也没发现,只见窗台上的蜡烛短了一截,但死婴的下落却成了不解之谜。
当天我值夜班,听说院领导已向公安机关报案。午夜过后我邀约保卫科俩位值班人员和驼背李老头一起悄悄摸到医院停尸房,停尸房后面的丛林里隐约听到乌鸦“呱呱呱!…”的啼鸣。
隔远就见停尸房的窗口射出蓝幽幽的亮光,里面传出哀怨幽愤的女人哭声:
“叫你吃奶你不吃!想把老娘气死才高兴!…幺儿听话,明天买糖糖…哦哦哦!幺儿睡啰啰,明天找爸爸,呜!…呜!…呜!…”
保卫科俩人吓得退缩到后面不敢上前,我和喝了酒的驼背李老头推开了斜靠的木门。
水泥平台上躺着小棉袄包裹的死婴,死婴双眼圆睁、面色紫绿,旁边守着一位披头散发神神叨叨的中年女人,她身穿红衣花裤,头上插着一朵塑料花,看到我们进屋后紧张地大叫:
“滚开!快滚!你们吓到我家贵儿了,他还没吃奶呢!”
驼背李老头大吼一声:
“唐明英!赶快离开,他不是你家贵儿,他已经死了!你不要成天纠缠着他。”
不用驼背李老头介绍,我也知道唐明英是古城家喻户晓的疯女人,自从她那九岁的男孩私自到水库游泳溺亡后,她就疯疯癫癫四处游走,逢人就问看到她家贵儿没有?真是个可怜可悲的女人。
驼背李老头上前抓起小棉袄准备抱走死婴,不料唐明英冲上前来咬住他的手腕,老李“哎哟!”一声跳开,唐明英迅速抱起女婴夺门而逃。
保卫科俩人和后面赶来的俩位公安民警拦住了她,她把死婴往怀中一放趴在地上不起来,抬头睁着仇恨的双眼怒视大家。
驼背李老头又准备弯下身子抢夺死婴,我上前阻挡了他粗暴的处理方法,转身跑回儿科病房找到一个婴儿模型,赶回停尸房对唐明英说:
“你弄错了!那是别人家的小孩,你家贵儿在这里。不信你听,他饿了!在哭了!要吃奶奶了!”
婴儿模型发出“哇!哇!哇!…”的哭声,唐明英站起来丢下死婴,冲上前抢我手中的模型,我顺势交给了她。
她高兴地抱着婴儿模型离开了停尸房,一路上哼唱着儿歌消失在寒冷的冬夜…
发生在医院停尸房的“闹鬼”风波,只是一场令人深思的可怜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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