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军帽里竟兜着一个猫崽子大小的死孩子 ”
91年初,我在妇女儿童医院待产,已经过了预产期,可肚子里的小冤家死活没动静。都说好事多磨,可看着人家噼里啪啦的下的那些男男女女,我这颗蛋就是不往下走,气的直接给他爹起了个外号“蛋蛋”。
我说:“憋死我了!”
他说:“在医院憋不死的。”
我说:“能!就能!你这个臭蛋不替我生,憋的我难受,肚子里的蛋不下来,坠的我难受,你俩就是两颗坏蛋!”
他盯着自己的下身好一阵子端详:“好像挺有道理耶。”
“臭蛋蛋!”
走廊尽头,十几个围在那里嘁嘁喳喳,他甩了我搀着我的手,兴奋地一头扎了过去。
少顷,他又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垂头丧气:“惨,真惨!”
“什么惨?”好奇心能转移我焦虑的注意力,说不定自己就生下来了,这是他告诉我的。
“农村人,老婆七个月,下地干活时摔断了腿,紧急送到了二院,也不知道给用了什么药,一晚上把肚子里的孩子给打了下来。送妇产医院时羊水都流干碗了,没活过来。”
他扶着我贴过去,“让让,让让,给我家大肚子婆看看。”
墙根下,蹲坐着一个脏兮兮的男人,蓬头垢面,眼泪伴着鼻涕拉的老长,看面相有近四十岁。他穿着件褪了色的军大衣,脚上是一双粘满泥土的黄胶鞋,干裂的双手里捧着一顶塌了帽檐的绿军帽,细细一看,军帽里竟兜着一个猫崽子大小的死孩子,闭着眼睛不哭不闹。
我听人们议论着,男人的老婆大出血,光是在这儿的抢救费就是一万三,还有后续的治疗费,少说也得五六千。男人手里连今天家里送过来的都算上,也就小一万,刚够付二院治腿伤的住院费。孩子没活不说,大人还危险着,没钱,只好走投无路地抱着死孩子悲哀。
男人盯着手里的死孩子嘟囔着:“老婆要救的,卖房子,卖地。”鼻翼抽搐着:“没救活你呦。”
我心里难受地看了看“蛋蛋”,他赶紧从怀里捏了两张百元的票子,俯身塞在了男人的衣兜里。没多长时间,这群人大概凑了两三千,杯水车薪。
唏嘘间,人群外挤进来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蹲下,跟男人脸对脸。
年龄最长的医生开口说话:“节哀顺变,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先带回去找地方埋了吧。”
男人艰难地抬起头,摊开紧攥着的右手:“可这医药费?”
“什么医药费!?这是人民的医院,没有付不起钱就不给看病的规定,这个全免了。”年长医生握住男人的手,顺势把药费单拿到了自己手里。
男人哽咽着说不出话,后背上靠着墙一使劲儿,“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把军帽紧紧搂在怀里,一头磕在走廊坚硬的水泥地上:“共产党万岁!人民医院万岁!大夫护士万岁!”
我,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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