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年了，我还记得。 ”
①
七年前的婺源，已经很美。
那时候我就读于大学二年级，医学课程繁重枯燥，闲暇时间娱乐生活也是极度无趣。也曾试图外出兼职，且偶尔拿些许稿费。除此之外，便是从生活费中挤出捉襟见肘的旅行资金。
去最美乡村婺源的火车票，是很早就定下来的。为了节省时间和费用，我和朋友选择了夜班列车的硬座。
记得那天是四月一日，清明假期将至。当时QQ空间里有人发纪念哥哥的话语。我靠在车窗旁，看窗外风景一闪而过，途经陌生村庄时可见灯光闪烁，不知照亮着多少人家的悲欢离合。
火车载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游子和行人，将他们安放在湖北或者江西的昏黄车站。车速很慢，座位很硬，我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不知何时又被旁边人因打牌而发出的欢呼声惊醒。
这趟旅途，像那些年“穷游”过的诸多城镇，预算有限，却又满心欢喜。
彼时，身边同学得知我们去看油菜花时大为讶异，直言到处都有啊。然而他们不知那些清明节气，薄雾时分的油菜花田有多美，亦不知当时的我对徽派建筑也大为喜爱。但旅行和恋爱一样，是私密之事，旁人如何作想是奈何不了当事人的。
因为未到游客前来的高峰期，抵达地点后我们找了一处民居住下，每人仅仅花费25元的住宿费，房间干净整齐，处处有家的暖意。
我已记不清当时的诸多细节，诸如那晚我们究竟吃了什么，诸如当时具体住在哪个地方，自然也对有关认识那个司机大哥的细枝末节毫无印象。只记得当时我们谈好次日包他的摩托车，每人90元钱一天。
②
翌日一大早，大约六七点左右，乡村刚刚苏醒，还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他就带着我们出了门。
路上遇见群山如黛，河流蜿蜒处垂柳依依，大片油菜花开得如火如荼，上面亦有轻舟泛动。我们连连喊好看，他在路边停车，我们发出游客似的惊呼，被眼前美景深深折服。
一路上便是这般，走走停停，路途之中车辆渐多，在接近江岭时终于不可避免地遇见了堵车。车流仿佛看不见尽头，在青山碧水间被搁置。
他迎着风大声道：“坐摩托车好吧？”
我们在前面摩托车卷起的灰尘中哈哈大笑。
他是一位合格的司机与陪同者，这是我如今唯一能够做出的评价。开车稳当平静，路上不做丝毫拖延，将我们平安地送到了目的地。如果是不收门票的景点，他会继续同行，偶尔对我们说“这个地方不错，给你们拍张合照”。
我迅速将小小的卡片机递过去，和朋友一起在镜头前笑得像傻子。
因为旅行经费有限，当天中午我们请他吃了简单的一顿炒粉。随后便是不知疲惫地继续逛下去，江湾、篁岭、李坑、汪口、思溪延村、卧龙谷……还有那么多的地方要去。我后来一度想，如果当时便有计步排行，我们一定是名列前茅。
傍晚时分，在经过了差不多十二小时的高强度行走后，我们终于折返。谁料路上却下起微雨，三个人在行人稀少的路上行进，颇有患难与共的阵势。在商量后他同意明天继续载我们，但提出加价的要求，毕竟次日便真正迎来了清明游客出行的高峰期，各种公共交通都要涨价。
我们一听直摆手，这完全负担不起。他一听，也没多说，任由我们将租车钱压回了最初说好的。
那年婺源已经有“中国最美乡村”的名气，像全国大多数景区那般，每逢节假日各种价格上升。然而彼时的我们，是名副其实的穷学生，以至于第二日面对着诸多美食时，我们巍然不动。但眼神却不受控制，直往那个季节的时令美食清明果上飘。
大哥一看，或许是乐了，或许是心有同情，后来居然掏钱给我们买了几个打牙祭。
我们更不好意思了。
我那时候不曾料到，后来这成为印象最深的具有江南风味的美食。
旅行时光在第三日终于划上句号，我们在手机上留下他的号码，保证如果后期有朋友前往婺源，一定做介绍。他笑得开心。
至此分别。
③
那年除夕，我给他专门发去了祝福短信，也收到了短短回复。再后来，我换手机，因为各种事情忙碌起来，等到有朝一日回想起来时，一翻找，却已找不到他的联系方式了。
多遗憾，直到各自消散在茫茫人海，我也未能给他介绍去一位旅行的朋友。
毕业后，同学中去婺源旅行的人逐渐增多，我却与那里断了联系。唯一的记证是暮春时节，在山水之间拍下的照片。
上面有这么一个人：
他戴一顶红色头盔，穿着一件式样普通的外套，内侧有圈荧光点缀。笑容憨厚，略有啤酒肚。他的摩托车不大，但足以坐下我们三个人。
我至今不知他姓甚名谁；不知他是否在旅行渐盛的这些年依旧做着这一行；不知他曾将多少人送往一个接一个的景点又离开；不知他是否生活幸福，人生美好……
我只是感激那年他的同行与帮助，还有在古镇里的巷道口，从当地农妇手中给我们买来还冒着热气的清香果子。
或许他从不知道，那份善意曾在我心中留下多少美好的记忆。但这份感激，时过七年，依旧是我美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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