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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雨

桃花雨

她自南山来,定居于沐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酿得一手好酒。没人知道她为何而来,只知道她叫苏锦,是个温婉美丽的女子。

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俊逸的外表放荡不羁的性格俘获了沐城所有女子的心,他深知自己的魅力所在,却从不为谁动情,就如他的名字一样,冷烈

有一天,沐城下起了桃花雨,花香四溢,惹得无数男女纷纷踏寻桃花,冷烈似乎也对这漫天飞舞的花瓣感兴趣,脚尖轻点,一眨眼的功夫便寻到了源头。

花林中,一妙龄女子,身着白衣,翩翩起舞,所到之处,花瓣满天飞,像极了画中仙子,许是察觉到有人看自己,那女子停住脚步,歪头望着站在不远处的冷烈,“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吗”

冷烈就这样注视着苏锦,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却又说不上来“就当是吧”

“我很欢喜”这句话发自内心,苏锦开心的笑了,她的笑很美,眼睛弯弯的,亮亮的,像是夜晚的星星的。

晃了冷烈的眼,“你可愿随我回府”其实从见到苏锦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好”她只说了一个好,脸上的笑意更深,让冷烈都忍不住动摇心中的想法

她随他回府,教她琴棋书画,教她诗词歌赋,她学的极好,不出半年便能和沐城第一乐师相媲美。

苏锦似乎很爱桃花,在王府的院子里种了好多桃树,她说等明年的时候这些树就能如南山的桃树一样,开满桃花,这是她第一提南山,连眼尾都沾染了笑意,冷烈不由得看痴了,他曾问过她为什么来沐城,那时她说她只是来寻人,她说小的时候有人许给她一个承诺,她现在不过是来兑现诺言。她说的很轻,任谁都能猜出那人在他心中的分量。

这些天的相处,让冷烈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发的浓重,只是她从未提起过什么,每天都是送一杯自己酿制的桃花露,然后便去打理王府的桃花树,望着苏锦的倩影,有什么东西在冷烈心中复苏并快速滋长,这种感觉让冷烈觉得亲切又可怕,他曾派人调查过苏锦,可却一无所获,相依为命的爷爷也已离世。

他最终还是决定放弃苏锦,他说“苏锦,一个月之后,本王将带你入宫献舞”

洋溢在嘴角的笑意还未退却,苏锦愣在那里,像是在消化冷烈的话,她只是看着他,似是要看穿冷烈似的,然后低下头说一句好,便不再言语了。

入宫的那天,苏锦以王府舞娘的身份随冷烈入宫面圣,路上冷烈才告诉她今天是皇上的生辰,他只说一定要好好表现,便沉默了,苏锦坐在轿子里,她身穿一件鹅黄色的纱衣,她知道今天对冷烈来说一定很重要。

音乐起,苏锦伴随着音乐缓缓的入场,广袖遮面,让人看不见容貌,随后音乐平缓,她慢慢的显出容貌,面带微笑,媚眼如丝,让人看一眼便移不开视线,她只是舞,尽情的舞,鹅黄色的丝带随着她的舞动也变得灵活,一曲舞落,众人似是意犹未尽,全都注视着舞台中央的苏锦,苏锦微喘,面无惧色的看着高高在上的天子。

有些人看过一生都无动于衷,有些人只一眼便忘却不了今生,对于天子冷煜来说,他无疑是后者。

他说”赐苏锦贵妃头衔,赏黄金千两为聘,择日入宫”

苏锦似是猜中了这个结果,面带微笑的说“皇上可否答应苏锦一个请求,否则,苏锦誓死不从”

她说的很平静,冷烈听了有些吃惊,也有些疑惑,只是未言语,他想听听苏锦的要求是什么

冷煜也未想到她竟有如此胆量敢跟天子讨价还价“你,说说看”

“赐我凤冠霞披,苏锦只希望新婚那天由三王爷送入皇宫,苏锦只想要一个民间婚礼,可是苏锦知道天子是不会出来迎轿”她说的时候声音很小,眸里带泪,让人心疼

“好,朕允你”冷煜高坐龙椅,注视着站在那里的苏锦

“谢皇上”苏锦俯身行礼,这样也算是了了心愿了吧,可为什么自己感觉不到开心?

那一天,鞭炮声震响了整个沐城,她凤冠红衣,轻纱遮面,看不出悲喜。他高坐马鞍,身穿黑袍,未露半分喜色,一成不变的孤傲,行走于轿前。

临入宫的时候,他问苏锦为什么提这个要求,苏锦看着他就笑了,了却一个心愿而已,苏锦问他是否记得一个叫南山的地方,他摇头,却无法忽视苏锦嘴角那一抹的苦笑,南山,他应该记得吗。

那天起,他依旧是王爷,而她却一跃成凤,贵为皇妃。

后宫的生活是枯燥的,她以为她会一辈子守着十年前的约定,孤独的苍老在这四面围墙之中,然,所有的相遇,又成了另一个故事的开始,她从未想过圣上会这般的对自己,毕竟于他而言,自己不过是后宫佳丽中的一个

新婚那天,天子冷煜微醉的看着红妆的苏锦,说不出的欢喜,“能娶你,是我三生之幸,锦儿,从今天起,花锦阁便是你的家”

冷煜待她极好,好到令所有人嫉妒,却又无可奈何。苏锦问他为何会喜欢自己,冷煜说这一生,我遇到过好女人,皆不如初见你时动心,许是命中注定,注定我会对你痴缠一生。

那一刻她是感动的,但仅仅是感动,她的心早在十年前就给了别人。

她没有再见过冷烈,却日日不忘派人送一杯桃花露,对于此事冷煜是知情的,他说我愿意等你,等你忘却过去,爱上我。

冬去春来,苏锦在王府种的桃树开花了,一时间花香弥漫了整个王府,冷烈坐在桃花林附近的凉亭中,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的桃花林,进来不知为何总会想到奇怪的事情,一个小女孩在桃花林里面奔跑,边跑边笑,可是用力想却想不出到底在哪里见过。

目光不经意瞥见苏锦派人送来的桃花露,冷烈觉得自己好像对苏锦越来越不了解了,就如她曾问及自己额头上面的疤痕,冷烈答不上来,而苏锦双眼溢满泪水,刺痛了冷烈的心。他忽然发现自己不应该那么着急将苏锦送进宫,或许等自己弄明白一切了便不再像这般的纠结。

后宫里苏锦穿一袭白裙,在花间起舞,冷煜看见这番景色命人将自己的古琴抱来会,琴声悠扬,本就唯美的画面,又增添了几分仙意。

一曲舞落,苏锦俯身行礼“参见皇上”

冷煜上前,扶起苏锦,“锦儿,不是说了吗,无人的时候不必行礼”

苏锦起身,微笑的看着冷煜“皇上弹得琴很好听,苏锦很喜欢”

她说她喜欢,冷煜这话,心情更好,嘴角不经意的上扬“锦儿的舞姿也美,如仙子一般灵动,看进宫以后便在未见过你起舞,若不是朕今日赶巧了,不知何时才能一睹你的风采,你说,你该不该罚”

“皇上可从来没有说过要苏锦每天起舞,今个突然见到苏锦起舞,便要罚,苏锦觉得不公平”苏锦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作委屈的看着冷煜

“罢了,罢了,弄得朕欺负你似的”冷煜忽略了她的小心思,一副无奈的样子,这样的日子,他曾经幻想了无数次,想着有朝一日,他弹琴,她跳舞,如今实现了,冷煜感觉很幸福。

那段日子,冷煜很是迷恋苏锦,甚至因为苏锦生病不去早朝,惹的群臣非议,冷煜充耳不闻,一心扑在苏锦的身上,冷烈虽知这不过是自己用的一计,却还是心痛不已,他终究也是一个凡尘俗子。

冷烈以顺天命,诛妖孽的名义率兵杀入皇城,别人都说这是他蓄谋已久的篡位,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已经改变初衷,杀进皇城不过是为了证实心中的疑惑。

那一天,天空中飘起了桃花瓣,整个皇城被这飞舞的花瓣笼罩,当冷烈杀到桃花园时,苏锦还在跳舞,冷煜就坐在一旁,轻轻弹唱,这一幕让冷烈看的怒火中烧,他冷冷的说道“好一对恩爱夫妻,苏锦,看来你在后宫的日子很是滋润啊”

苏锦对冷烈的话,未作反应,依旧附和着冷煜的琴声起舞

”苏锦,本王命令你,到本王身边来”

苏锦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停下自己的动作,此时冷煜已经停了琴声,看了一眼冷烈,继而继续欣赏苏锦的舞姿,因为他知道这不过是他跟锦儿的计谋罢了。

冷烈本来是来问她十三年前的事,可如今看来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一样,心中已被愤怒占满,仅剩的一点理智支撑着他“你若再不过来,本王便杀了冷煜”

苏锦仍沉浸在自己的舞蹈里,冷烈终是忍不住,持剑便扔向了冷煜那一边。

就在那一瞬间,苏锦停住了舞步,跑向了冷煜的身边,挡下了那飞来的冷箭,血浸透了苏锦的白裙,她依旧面带微笑,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冷烈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冷煜抱着满身是血的苏锦,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时的冷煜已无当日的君主威严,“锦儿,锦儿,传太医,你怎么这么傻,他的剑根本伤不了我的,锦儿,快传太医”他对着身边的人大喊

“皇上,莫慌,锦儿,锦儿无事,锦儿有一个请求,求你放过烈哥哥,锦儿知道谋反是大罪,会被杀头的,锦儿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取烈哥哥的毫发无损”她努力挤出一抹微笑。眼中满是哀求。

看着苏锦这样,冷煜心疼不已,自己终是比不过他心中的冷烈,“锦儿,朕答应你,锦儿,求求你不要死,朕可以什么都不要,锦儿”

“这样的结局,锦儿很欢喜,锦儿这一生都爱不得,锦儿很辛苦,到最后锦儿还误了皇上,可是锦儿没办法,早在十几年前锦儿的心里就有了别人,如果......如果那个别人是皇上你该多好,我们一定会幸福对不对”

有血不断的从苏锦的嘴里流出,刺痛了站在一旁的冷烈,“让我跟他说说话好不好,大哥”

他叫冷煜大哥,这个只有在儿时才能听到的称呼

冷煜看了看怀中的苏锦,再看了看冷烈,轻轻的将苏锦交到他的手上。

他抱着苏锦绵软的身子,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锦儿,我都记起来了,十三年前我坠落山崖,是你跟爷爷救我回南山桃花林,我们一起像南山的桃花仙许愿,我们一起去山顶看流星雨,我们在桃花林里唱歌,我看你跳舞,我还记起了额头上的疤痕,那是你用爷爷的药锤误敲的。那时真好,若不是母妃派人寻我,我真想一辈子呆在南山,分别的时候我许你十年之后花轿来迎娶你,可我却误喝了你爷爷酿的忘情水,忘了当初的诺言,锦儿,对不起,我现在才想起来”

“烈哥哥,锦儿从来没有怪过你,你母妃派人来接你的时候便希望爷爷能让你忘了我,爷爷本就忌讳你的身份,怕你以后会让我受委屈,不得已才让你服下忘情丹,他只希望我能过寻常人家的生活,都怪我学艺不精,花了十年才练出忘情丹的解药,每日将它融进桃花露,只是你中毒时日已久,我花了三年才让你记得我,烈哥哥,你莫怪爷爷,原谅他好不好?”

“烈哥哥从来没有怪过爷爷”冷烈满眼疼惜的抱着苏锦

“那就好,烈哥哥,锦儿想回南山了,锦儿出来太久了,爷爷会担心的”苏锦微笑,然后沉睡在冷烈的怀中,有泪从苏锦的眼角流出来,滴在了冷烈的袍子上。

“烈哥哥带你回南山,我们在南山桃花林旁边建个小屋,一起采花一起酿酒,好不好”冷烈就坐在地上,满眼憧憬的看着南山的方向。

冷煜说,“十三年前你坠崖的事情,确实是我母妃故意安排的,我不介意你报复,只是恨你利用锦儿,她是那么美好的一个姑娘,她算好了你的攻城日期,让我做好了准备,她说她这一生只爱过一个人,那个人便是你,冷烈,我想那个时候她就猜到了你的结局,只是没有想到她最后会用死来换你毫发无损,烈,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羡慕你自由自在,羡慕你能有锦儿这般痴情的女子,我用了三年的时间都未能取代你位置,我输了,输的一塌糊涂,如果你想当皇上,那我便退位,让于你”

冷烈抱起苏锦,面无表情的经过冷煜的身旁,背对着他说“我也算是完成了母妃的嘱托,当初你欠我的,还清了。现在我只想跟锦儿在一起”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宫门走去。

“传令下去,世间再无三王爷冷烈,派人送一辆马车护送冷烈出城,原属三王爷部下将领,削去官职没收一半家产,相连官员,连降三级,家中同族连续三年不可入朝为官,罚俸一年,”冷煜又恢复了昔日的威严。

众人纷纷叩头,谢皇上不杀之恩。

冷煜抬头望着天空,锦儿,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南山

那场兵变最终以失败告终,没人再见过冷烈,有人说他被皇上杀了,有人说他被皇上软禁起来加以折磨,毕竟皇上最爱的苏贵妃,被他害死了,也有人说他了断红尘,剃度出家。

三月的南山桃花香四溢,有风吹过花林,吹起片片桃花瓣,有一男子,口吹玉笛站在一墓碑旁,墓碑上写着冷烈之妻锦儿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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