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旋岚偃岳而常静,江河竞注而不流。 ”
某一个午后,下了班的我,只身一人来到了熙熙攘攘的秦庄路。
秦庄路就在单位马路对过,是一条集小吃,菜市场以及服装小店的小型商业街,烟火气息颇浓。
几年前,我还是未婚青年,秦庄路便是我觅食和闲逛的首选地点。那里有美味的谢家馅饼,麻辣鲜香的胡家麻辣烫,正宗的荷叶鸡以及竹筒粽子。当然,还有美味的杂粮煎饼馃子。
卖杂粮煎饼果子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听口音应该是南方人。他家的煎饼馃子是杂粮面的,摊出来通体金黄,看着就非常有食欲。这还不算特别的,最特别的,也是最吸引我的便是里面的那层酱,是别家煎饼馃子没有的味道。
我对于味道比较挑剔,一般抹了酱料的食物,我很少吃,而唯独这家的酱料,总是不停地勾着我的味蕾。和老板闲聊时,我从她带着口音的普通话里约摸听出来这酱料的独特之处。她说,别人的酱料基本上都是从市场上买来的,而她家的酱料是自己精心熬制的,里面加了许多味调料,但具体加了什么,她没说给我。只是这酱料的味道可以用以下几个字概括:鲜,香,咸中透着微甜。细细品味,那酱料绵软,而又似乎入口即化,配以适量的辣椒油,一口咬下去,酥脆可口,甚是美味。
因为特别喜欢这酱料的味道,我曾经在放暑假的第一天早上,早早起床,穿越大半个济宁城,就为了能够吃上这里的杂粮煎饼。
人事几载沉浮,但年年岁岁的秦庄路,依旧如斯。诚如贺知章有诗云:“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想着以前的自己,曾经在细细的秋雨中,循着烤地瓜的味道,一路奔到这狭小的街道里,却扑了个空。也想到,也曾在初冬的傍晚,去喝一碗蘸酱面,沉浸在面香酱香里,不为饱腹,只为追忆昔日的味道:旧事旧物的味道,时光的味道。后来,那家炸酱面馆便关了门,不知所踪,就像那些旧日的记忆,我想着念着,却也最终模糊成了一幅自己也看不清楚的画,在记忆的风口,兀自斑驳着。
我在九月末的风里,缓缓行着,行着。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记忆向潮水一样,涌向我,而后又如退潮一般,缓缓流向更远的地方。
那家炸酱面馆所在的屋子,开了一家牛肉汤店,看着那店主,似乎也是似曾相识。要了一碗牛肉汤,一小碟油饼,坐在临门的位置,边吃边看门外的车水马龙。
汤还是如以前般清澈透亮,上面也是隐约飘着油花。粉条还是那样滑软,豆腐丝切得还是那样细细的,香菜依旧翠绿着在汤中匍匐着。倒上些许醋,舀上半勺子辣椒,那味道,一如从前。
岁岁年年的秦庄路,依旧如以前一般热闹。
忽然想起僧肇的《物不迁论》中的那句话:“旋岚偃岳而常静,江河竞注而不流,野马飘鼓而不动,日月历天而不周。”万事万物,看似不曾发生变化,但内里必然镌刻着物换星移的痕迹。
就像面前的这碗牛肉汤,和之前自己喝到的一定有细微的不同,只不过我没有发现而已。就像林清玄说:我似昔人,犹不是昔人。
是的,我还是我,我已然不是我自己。纵是容颜变化不大,但内心的变化,定与僧肇话中的“旋岚偃岳而常静”“江河竞注而不流”相似。
站在九月末的午后,我在秦庄路深深嗅了几口杂粮煎饼的香气,安安静静喝了一碗牛肉汤,也和往事耳鬓厮磨了一阵子,而后我终于明白:逝去的终归是要逝去的,只不过真正的逝去不是大张旗鼓,而是悄无声息的。
这样也好,不然,那些流离在地上的碎屑,定会扎伤我们的心。
我在九月末的午后,缓缓地行走着,我的棉布裙裾,轻轻掠过我的脚踝,那感觉就像这些旧时光里的风,轻轻掠过我的心间,却了然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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