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晚自习之前的那个课件,林聪又对着我跟同桌程雨说:“我不管啊,我跟你们说,程雨还有梁思江,你们必须把我的伞换回来啊,我好心把伞借给你们,你们可不能把新伞给我变成了一把破伞还给我!”
“哎,就知道,就知道会这样。”我在心里想道。我故意有些不耐烦地打趣对着他说:“不过我可跟你说啊,毕竟你的伞是新的,别人拿去,那可是别人赚了,如果对方不愿意换的话,那我可也没办法啊,聪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呀!”我本是玩笑的一番话,聪哥听完后,那脸却都快绿了。我和程雨相视一笑。他果然还是那副小气德性,从高一到现在一点儿都没变。大家都怕他,不敢招惹他,都是有原因的哈哈。
第二天的天气不再像昨天一样下着淅淅沥沥的下雨。下过雨的空气很清新,校园里的小树叶尖滴着晶莹剔透的水珠,那圆润的水珠顺着树叶中间的凹陷滚落,落在草丛里,落在蚂蚁的背上,落在我湿湿哒哒的心上。青春期的少女心里总是怀着一点不明所以的心事,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像一团雾气氤氲在胸口,散不开也抹不去。
我和程雨在食堂吃完晚饭后便急匆匆地赶到了广播室,告诉了播音室同学这件拿错伞希望能够换回来的事情。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我俩心中还在忐忑,毕竟高中时期的我们可是穷的叮当响,为他买一把伞这对我们来说就是一笔巨额支出了。没想到广播站效率如此之高,在我们回教室的路上就听到了学校广播里这则拿错伞的消息。不知道那个同学会不会来换伞呢,唉!
第一节晚自习依旧是令人头疼的数学晚自习,做着那些晦涩难懂的数学习题,我忍不住抓耳挠腮,不过好在我的同桌数学成绩很好,有不会的问题我可以问她,但是我又不敢一直问她,毕竟她也有自己的进度,如果我一直打扰她的话,会影响到她的学习进度,她的学习成绩很好,在年级名列前茅,即使是在我这个文科实验班也依然能够稳稳坐在前十名的宝座上。不过我不经常问她题目除了怕影响她的学习进度之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那脆弱不堪一击的自尊心,我总觉得经常问她题目会显得我很笨,我也怕她不耐烦,毕竟啊,我的心里是自卑而胆怯的。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门外有人找我和程雨,没有任何准备的我就这样走出了教室。他看起来是一个很阳光的少年,皮肤黝黑,眉宇间一股正气,浓浓的眉,大大的眼,高挺的鼻子,黑色的短袖,深蓝色的有些宽松的牛仔裤,白色的印着足球logo的运动鞋。一切都似乎很美好,有些像我喜欢的某位明星,除了他的身高。他的身高在如今发育良好的高中生中并不算高,只能算中等个头。
一向在外貌上自卑胆怯的我并不敢直盯着他的眼睛看,却用尽了我所有的余光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大部分的话都是程雨和他说的,我只听见他连着说了好几声对不起,后来又是程雨的没关系,接着他双手把伞递给我们,最后是一句再见。他大概走了已经有五六步远,又折了回来,冲着我们挥了挥手表示再见。那微微向上牵起的嘴角,那浅浅的干净的微笑。此时此刻,我脑中似乎没有了任何别的言语,只觉得这是好有礼貌的一个男生。
他并不高却挺直的身影就这样在我心中,像一个不速之客,悄无声息地留下了印迹。只是谁也没想到,当时这样一个不素之客,这样一个悄无声息来了又走了的人,会在后来漫长的岁月中成为生命中始终牵挂,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这几天班里的氛围异常活跃,当然了,这是有原因的。窗边的叶子开始簌簌地飘落了,雨打在人的身上也愈发感受到了凉意。秋季中旬,也意味着学校的运动会又即将开始了。虽然作为高三的学生,应当一切以学习为重。但是重视体育的学校仍然为高三举行了运动会。这不,体育委员正在为我们班积极地招募队员呢。哎,没办法,谁让我们班女生多,男生少,阴盛阳衰呢。在运动会这件事情上从来啊,就不是一个强项。我,我这种体质嘛,自然是只能当观众了。经过体育委员和班长的苦口婆心地劝说,总算是为我们班凑齐了队员。像往年一样,班主任要求班长带着几位班干到校外采购一些水果,运动会上让我们这些观众慢慢品尝,虽然我一直觉得这项惯例很奇怪,因为我们这些观众明明啥也没付出,但是有的吃嘛,况且是用班费买的,里面也有自己的money,不吃那就是傻。班主任对运动会这件事情也是非常的积极,鼓励我们踊跃参加。经过大概提前一周的筹备与班委的努力,运动会终于拉开了帷幕。
“加油加油”,在操场上加油声此起彼伏,没错,运动会开始了。今年我没有参加写稿员的任务,虽然我的文笔一向不错,但我总觉得要尝试一些新鲜的事物,这样才不枉高中三年的荏苒时光。于是我选择了当校运动会志愿者,站在操场旁边,我戴着小红帽,虽然我戴起帽子很滑稽,但身上披着一中运动会志愿者的锦旗,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件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或许人没见过世面就是这样吧,总是为一点点小事情就开怀不已。短跑要开始了,我最喜欢看的并不是长跑,因为我总觉得长跑太过痛苦,看到运动员们最后冲刺的时候,特别是在队伍后面的那些运动员,我总觉得他们和我跑800米时是一样的痛苦,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的力气只为那一个早已被规定好的终点。可短跑不一样,猎豹般身手的运动员们只那一点时间就结束了一场比赛。而我作为志愿者的任务就是站在终点等待着那些运动员过来,如果他们有不适的话,搀扶他们或者递下矿泉水给他们。随着枪声响起,我眼前的运动员们开足马力双腿腾空似地向我这边冲来,当然我知道他们的目标不是我,哈哈,而是终点。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我只觉得我的目光越发灼热,焦点全部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是他吗?今天他穿了黑色的短袖。我不知道,我不再敢去看他的身影。我只知道此刻其他志愿者已经后退了几步,因为我们都知道短跑运动员到达终点时,因为惯性并不能立刻停下脚步,我此刻双脚却像是钉了钉子一样,似乎与操场的地面沾上了万能胶水,那脚步却是怎么样也迈不开了。我还没有意识到向后退,就这样被一名运动员撞倒在地。我只觉得自己的胳膊一阵刺痛火辣辣的。10月的天气并不算十分炎热,而我此刻全身却像是被火烧了一般滚烫。羞愧耻辱愤怒一股脑地全部涌上心头。我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丢人了,只想挖个地洞赶紧藏起来,尤其是在他面前。我慢慢地想站起来,一双温暖的手拉住了我的胳膊,我没有想太多,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我慢慢地站了起来,抬起头瞥见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随着他因刚冲刺完的大口呼吸而摇摇摆摆,就像我此刻的眼睛,窘迫地不知该往哪里看。我逃避的目光恰巧落在了他的嘴角,他的嘴角一如初见,微微牵起。他在笑?抱着这个想法,我的视线慢慢上移,直到他的眼睛。我想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眼睛,黑色的瞳仁倒映着局促不安的我,我好像在那双星星一般明亮的眼睛里看见了我自己。
“你没事吧?”他不急不慢地问道。那声音,没有新闻主持人那般官方的语调,也不似小男孩那种稚嫩或是父亲般的宽厚与深沉,我实在无法形容那种声音,我只觉得那声音如此好听。当我意识到这样的注视不太礼貌之后,我的双颊再次火辣辣地烧了起来。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松开了我的手。我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再也不回头地走了。我不是那种大胆到可以抛下自己任务,潇洒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的人,我只能乖乖地回到操场旁边当好自己的志愿者,完成这项任务。只是后来我再也不敢抬起头,生怕他在哪个地方。害怕看到他那双眼星星一样的明亮的双眸,不知为何,那会让我感觉很遥远很遥远,就像夏夜的星星,虽美好却遥不可及。可在后来的时间里,我总会不时地想起那句温柔的你没事吧。
看着他的背影缓缓离开跑道,我只能怔怔地回到自己原来的工作岗位继续下一轮的工作,毕竟还有其他的运动员要继续比赛,然而接下来的比赛,我似乎不能够再尽心尽力地作为一位志愿者为大家服务了,我的心不知道飘向了何方,我的眼睛似乎也随着他的脚步走远了,就这样一直到了运动会结束。
那一天,再见似水温柔。初见,他很温柔,再见,温柔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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