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璃在昏昏沉沉中听得外面有人在吵闹,声音很熟悉。
像是罗琳琳的。
罗琳琳不是在照顾她爸爸吗?怎么会突然过来找她,难道爸爸病情出现变故了?
心里一急,便想起身。
可眼前一片黑暗,眼皮沉重,根本睁不开眼睛。不管她花多大力气,都效果甚微。
她心里焦急万分,却没有任何办法。
睁不开眼睛说不了话,难道她残了瞎了?
恍惚间记忆涌入脑中,林欣然用力推开,她从楼梯上滚落下来。
连续翻滚,三层楼。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痛得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看见殷红的的血液从额头落下,看见林欣然惨白失色的脸,还有杨晨谨眼中仿佛是幻觉的担心。
她现在……应该是在医院里吧?
正想着,罗琳琳的声音由远及近,终于清晰传入耳中。
“楚青璃,你赶紧给我起来,伯父病危!”
“你再不起来,可能就看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楚青璃,你听到没有,赶紧起来,否则后悔终身!”
……
楚青璃心里一痛,慌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撞成了一团。
爸爸他,病危。
可是在这个时候,罗琳琳赶过来找她,她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爸爸,那是她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无法想象,如果爸爸离开了,她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生活重心该放在哪里?
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努力地想醒过来。
一次又一次,徒劳无功。
身体忽然遭到一阵剧烈的晃动,耳边是罗琳琳愤怒激动的声音。
“楚青璃,你再不醒过来,我可不管你了!那是你爸爸呀,你不想去见他最后一面吗?!”
最后一面……
楚青璃心口如刀绞,疼得几乎无法喘气。
“这位小姐,请您不要在病房区大喊大叫,病人需要休息。”
“这位小姐,请您离开,病人需要休息。”
“楚青璃,你到底醒不醒,我不理你了!”
“小姐,请你出去。”
“楚青璃,你好狠,连你爸爸都放弃了!”
……
眼泪掉了下来。
这世间最无力的事情莫过于此,明明就在眼前,却无法无力去改变。
如果连爸爸最后一面都不能见到,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
反正这世上除了爸爸,也没有人在乎她了。
泪水疯狂滑落,心口痛得麻木。
然后倏忽眼前一亮,看到一束光投入。
楚青璃心头一动,努力朝那束光的方向挣扎而去。
终于睁开眼睛。
特护在整理药品,见她醒来,有礼貌打声招呼:“杨太太。”
声音平静,无悲无喜,就像一个事不关己的陌生人。
本来也是陌生人。
楚青璃坐起身,浑身的肋骨以及脑袋都疼得厉害,稍一动作,就不由得倒吸口气。
“杨太太,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特护走过来,帮助她起身,淡漠问道。
楚青璃想到方才听到的声音,抓住她的手。
“刚才是不是有人过来找我?”
特护微微一怔,随后点头:“有的。”
这是事实,没必要隐瞒她。
楚青璃心一沉。
看来她恍惚中听到的话没错,确实爸爸的病重了。
挣扎着翻身下床,每一个动作,都很吃力。
“杨太太,你这是?”
“我要出院,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我爸爸病危,我要去看他。”
特护把她摁回去,脸上微微露出些许歉意。
“对不起,杨少说了,不允许您出这所医院,连病房都不能出去。”
这是变相囚禁。
杨晨谨又发怒生气了。
他一生气就喜欢体罚她。
可是她做错什么了?她没有让林欣然滚落楼梯,也没有丢杨家的脸。
她在哪个方面,又让他看得不爽了?
可现在她有急事,不能按照他的心情来进行。
爸爸,是她的底线。
她会妥协,只是因为杨晨谨手中捏着盛景的命脉,关系着爸爸的生命健康。
现在连爸爸的生命健康都不能保证,她妥协什么,凭什么妥协?
“我要去看我爸爸。”
“杨太太,请不要为难我们,我们的工作挺不容易。”特护面无表情说道,丝毫没有松懈迹象。
楚青璃刚移动的身子又被她带回床上。
一个是身体虚弱的病人,一个是身体健康牛高马大的特护。
力量形成鲜明对比,根本不需要比较。
楚青璃放弃硬拼,看着特护:“护士小姐,你这样年纪,应该已经有家室了吧?”
特护点头。
“那你应该明白,这世上最重要的莫过于亲情和亲人。时光可以再聚,钱可以再赚,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回不来了,会后悔终生。”
特护神色总算有些动容,却摇摇头。
“真的不行,杨太太,虽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我领了薪水,要是让你走,杨少怪罪起来我就完了。不是我不体谅你,而是我也有自己的难处。”
楚青璃咬唇:“再大的难处,比得过亲人的生离死别吗?”
“对不住,杨太太,我不能放你走,这是我的职责。”
特护的坚持,让楚青璃心头更苦。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要去见爸爸的。
“护士小姐,你让我走吧,我保证很快就回来,不给你制造麻烦。杨晨谨他不会知道的。”
特护坚决摇头。
“杨太太,你别为难我了,我真的不能让你走……杨太太!”
楚青璃双膝跪地,沉重有声。
低垂着头,眼里的泪止不住滑落。
为了父亲,卑微伏身。
“求你了,护士小姐。”
“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爸爸了,我真的很想见他一面,请您通融一下。”
“杨太太……”
特护看着伏地的女人,脸色再也端不住。
眼神闪烁,踟蹰好一会儿,终是叹口气。
“你走吧,快去快回,亲人比任何东西都重要,不要留遗憾。”
“谢谢你,我一定很快回来的。”楚青璃急忙起身,踉跄着往门外跑。
她也害怕特护会反悔。
她要见到爸爸,赌不得一丁点的不确定。
她身子还没痊愈,正是虚弱时候,才跑两步,眼前一花,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
特护眼疾手快扶住她,眼里晃动着担忧。
“杨太太,你这身体撑得住吗?”
“可以的。”楚青璃感激朝她点头,继续往门外挪去。
为了爸爸,不能撑也得撑。
她软弱了这么久,唯独这一次,绝对不能软弱。
拼着一股意念,她终于撑着来到父亲的病房外。
罗琳琳正在门外揉眼睛,看到她脸上有欣喜闪现:“小璃,你来了。”
“我听见你在喊我,所以我来了。”没有说来的过程有多么困难,她只想知道父亲的情况。
“我爸现在什么状况?”
“这两天病得更重了,连续发烧昏迷,情况堪忧,神智也有时候糊涂有时候清醒。”
罗琳琳叹气,眼中有悲伤流动,“我去找你时候,伯父又昏迷了,医生说他极有可能醒不过来。”
楚青璃身子一震,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
罗琳琳伸手扶住她。
“不过我回来后,伯父醒了,现在只是困顿假寐,你进去看看他吧。”
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小璃,伯父很想你,尤其在这个时候,你应该陪在他身边。”
人之将死,最渴望见到至亲之人。
这道理楚青璃懂,只是不敢去面对。
她从来不敢想象,那个从小宠着她疼着她的父亲有一天会离她而去。
哪怕只是想想,都会惊惶惧怕不已。
在人生最低谷时候,老天爷残忍地连同至亲都要拿来剥削,她几近一无所有。
父亲病倒了,不是她不想来看望父亲,而是根本无能为力。
杨晨谨的恨如同锁链,将她紧紧锁住,百般折磨,包括见不到父亲。
她悔,她恨。
如果早知道父亲病危,她说什么也要跑来这里陪父亲。
哪怕后面会遭到杨晨谨更加猛烈的报复和虐待。
走进病房,白色的床单上,熟悉到闭眼都能感觉到是谁的男人正在休憩。
才一两个月不见,父亲已不是当初神采奕奕模样。
面容瘦削,颚骨高突,神色枯槁,犹如风中残烛。
才一眼,眼泪止不住又落下来。
“爸,我来看你了。”
拉着父亲枯槁的手,抚摸上面岁月留下的痕迹,心中苦涩不已。
“对不起爸,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父亲的车祸,她其实是自责的。
虽说是意外,可它发生在她出事之后。
她的出事,连带出一系列的霉运。
父亲一定伤透神,伤透心了吧。
“虽然你不认我这个女儿,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爸爸。”
被父亲驱逐的一幕犹晃在眼前,那时候的父亲,精气神还是好的。
连骂她的话都中气十足。
不过短短一段时间,物是人非。
如果可以,她多想回到那时候之前,多照顾照顾父亲。
“爸,其实我有些不甘心的。我没有害郑悠雪,可我没想到,连你也不相信我。”
被至亲误会的感觉,至今想起来,依旧痛彻心扉。
可经过这么长时间,她不怨也不恨了,她只想要父亲好好的,一家人都健健康康的。
如果误会承受的苦能抵得过父亲遭的罪,她宁愿继续遭罪。
偏偏老天爷不允许。
“爸,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什么都不要,只想你好好陪在我身边,你要好起来。”
“爸,我爱你。”
眼泪噼啪掉个不停,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够坚强了,可没想到,在父亲面前,在逆境面前。
她依旧脆弱得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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