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在广东的一个寻常小镇,阴山镇。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元宵节灯会。虽然小镇人口不是很多,但是在这个传统的节日里,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出门赏灯,街上也难得的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街上既有一家子逛街其乐融融的,也有成群小孩子顽皮乱窜的,更多的是年轻男女借着赏花灯,出来见面约会。单身男女更是借着这难得的机会,都想在这热闹浪漫的氛围里,寻到自己的心上人。
宁府的氛围,今天却是大不一样。
宁知县正焦急地在中庭来回踱步,脸上的愁容在眉头上打了一个大大的结。他正等着自己的儿子宁子谦。都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宁子谦还反锁着房门,不知道在里面搞什么鬼。
府里的小书童突然从远处气喘吁吁地跑来:“老爷,老爷,不好了!公子不在房间。我看到后窗打开了,就爬进去看,公子早不见了。就留了张纸条。”
宁知县接过纸条,上面写着:“儿到灯会赏灯。勿念。”纸条最后,还用毛笔画了个笑脸。
可是宁知县这时可就是哭脸了!
他面目狰狞,气得把纸条撕了个粉碎,扔在地上,还不解气地跺了几脚。
“这个逆子,明明知道今天卢员外带着女儿来相亲,竟然还不管不顾的跑去看花灯,这把人家晾在一边算怎么回事嘛,我这老脸都给丢光了,真是想气死我!”宁知县又冲着小书童发火,“你个没用的东西,公子偷偷溜出门你都不知道吗?不是叫你要整天跟着他?你整天除了吃喝拉撒还会做什么?”
小书童委屈地:“可是老爷今天是您交代我要帮忙整理接待卢员外他们的呀……”
宁知县暴怒,明知道不在理,还是用力地扇了小书童一记耳光:“还顶嘴!赶紧,去!去把公子给我找回来!”
小书童捂着红肿的脸抹着眼泪跑出了宁府,往灯会方向跑去。
宁知县回到客厅,看到卢员外正急切的望着自己,赶忙换上笑脸,坐下敬茶,嘴里连连赔不是:“卢员外见笑了!小儿前几年到省城求学,回来不久,正赶上灯会。年少不懂事,好奇心重,什么事都图个新鲜,光顾着玩了。”
卢员外见宁家公子还是没有露脸,面色开始有点不悦:“宁老爷,您家这公子我可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要不是从小喜欢这孩子,此番也不会想将小女的终身大事托付与你宁家。要知道,我们家这丫头,可也是紧俏的很喽。该不会,宁老爷家大业大,看不上我们家吧?”
宁知县陪着笑脸:“哪里哪里!府上千金知书达理,我们喜欢还来不及呢。再说,我们两家都是世交了,亲上加亲本来就是一大幸事。这两个孩子的婚事,我本人是一定要尽力促成的。”
阴山镇,有三大家族势力,卢家,沈家,宁家。卢家和沈家都是老势力了,在阴山镇老根盘错。宁知县两年前官拜七品,算是新起之秀,虽然位高权重,但是根基浅薄,自然想通过子女的婚姻大事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宁知县家中独子,卢员外家中独女,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卢员外看了看一旁含羞的女儿,颇为得意:“那是!我这女儿可是远近闻名的贤淑。要不是看在两家的关系上,我家的门槛早就被踏平了,要选个合适的如意郎君还不容易!”
宁知县附和着:“卢员外的心意宁某先谢领了!只是当时送犬子到省城读书,本想他有所长进,没想到接触了些出国留洋的学生,好东西倒没学多少,洋人的想法倒是学得一套一套的。现在满脑子的自由思想,要民主,要独立的,实在是不好管啊!”
卢员外撇了撇嘴:“再不好管,难道还能忤逆你宁知县不成?现在阴山镇,你可是最大的,不听你的听谁的!况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为他们这些孩子好的嘛。”
宁知县被拍了马屁,乐颠颠道:“是是是!这小子要是不知好歹,我早晚打断他的腿。给宁某一些时间,一定替卢员外教育出一个好女婿!”
两人说完,举杯同饮,默契地哈哈哈大笑起来。
另外一头,小书童挨了宁知县一巴掌,正在无比委屈地在灯会里苦苦寻觅宁府公子宁子谦。
灯会真是热闹,除了逛街赏灯的人群,还有好多商贩,有卖小吃的,有卖小花灯的,也有卖饰品物件的。笑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人群中,有一俊朗书生正沿路观赏花灯。这书生,五官清秀,落落大方,步行间,自有一股气场,如漫步云间般自由自在,引得旁边无数女子侧目观望。书生也不羞怯,一一回望点头回礼,搞得那些姑娘竟然一个个脸红躲闪。
小书童找了许久,终于远远瞄到了悠闲漫步的书生,激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叫道:“公子!公子!”
宁子谦听到叫喊声,回头远远看见是小书童,心想:“不妙不妙!爹竟然还派人来找我了!”
他赶紧快走几步挤入人群,来到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前,拿起一个孙悟空面具,戴在自己脸上。
小书童跑了过来,咦,刚才公子明明在这里的,怎么一眨眼又不见了。
正抓耳挠腮,他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小书童一把抓住小摊前戴着孙悟空面具的宁公子:“公子,公子!你别闹了!”
宁子谦失望地取下面具:“唉,你怎么一下子就找到了我,真没意思!”
小书童破涕为笑指了指子谦的腰间:“公子你也是好笑,虽然戴着面具,可是你腰上的那块玉佩那么明显,换作傻子都认得。”
宁子谦无奈地摸了摸玉佩说道:“好吧,找到就找到。你跟我一起赏灯去吧。”
小书童不动,摸了摸红肿的脸委屈道:“公子公子,别逛了!老爷让你赶紧回府!”
宁子谦不为所动,继续往前走:“不急不急,你回去告诉我爹,我赏完花灯,自然会回去。”
小书童冲到宁子谦面前拦住去路:“可是卢员外和他们家的小姐,已经在府里等着了!”
宁子谦轻轻敲了敲书童脑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就是为了躲着他们才出来的!”
小书童还是不肯罢休,拉住了子谦衣袖:“不管不管,要是没把你拉回去,老爷肯定会打死我的!”
宁子谦无奈地:“好好好!这样,你跟我再转一个时辰再回去,怎么说也得等卢员外他们走了再回去。你回去就说灯会人太多,找了半天才找到。我也会帮你说话的。”
小书童无语,只好跟着宁子谦继续逛灯会。宁子谦见小书童脸上红肿,想想有点心疼,于是买了个大大的糖画给他,小书童顿时开心起来。
两人走到一座石拱桥,桥下有无数的小船穿梭而过。小船上的男男女女手里持着花灯,在船上嬉戏,将三生河点缀的像一串流动的项链。
宁子谦站在桥上驻足观望,看着恋爱中的一对对男女,如此甜蜜,如此温馨,他的心有所触动,顿生感慨。这些年到省城求学,除了学到了很多西方先进的科学和思想,他还接触到了西方的恋爱观。宁子谦感慨于西方的男女,对于爱情可以如此洒脱勇敢。“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当他读到这句话时,心中总不禁泛起了层层的涟漪。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拥有自己所希望的爱情呢?而不是将自己的爱情和婚姻交给父母,交给媒人,几十年守着一个自己没有感情的人过日子。
此刻,他看着灯会上的男男女女,你侬我侬,甜蜜相依偎,觉得他们应该都是幸福的。而属于自己的幸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来。
宁子谦凝望着灿烂的花灯发出感慨了一句:“良辰美景,却与何人诉说?”
小书童站在一旁舔着糖画,听得一知半解,天真地应道:“公子想说什么?可以跟我说呀。”
宁子谦再次敲了敲小书童的脑袋:“跟你说个鬼!好好吃你的糖!”
宁子谦正发呆,河面从远处缓缓飘来一艘小船,船上坐着两三个女子,正在指指点点着满城花灯谈笑嬉闹。
小书童指着船上的一个女子:“公子你看!你刚才戴的孙悟空!”
宁子谦低头望去,船上有一绿衣女子的确戴着刚才自己同款的孙悟空面具,正学着猴子的模样抓耳挠腮逗其他女伴玩。
看到那女子如此好玩,宁子谦不禁噗呲笑出声,绿衣女子听到桥上笑声,急忙停下动作,摘下面具。
她抬头看去,桥上有一俊朗书生正笑吟吟看着自己耍宝,不禁顿时满脸通红。
而宁子谦看到面具后的那张脸,面若桃花,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顽皮又不失清秀,飘飘长发随风飞扬。
在子谦眼里,所有的女孩子只要稍微打扮一下都很美,但是并不是所有女孩子都能让人过目难忘。有些女孩子天生丽质,但是却没有自己的想法,言行举止免不了像被提线的木偶般,空有美丽的好皮囊;有的女孩子长相并不出众,但是心性活跃有内涵,望着她们的灵眸就能看到其中的顾盼神采。而此时船上的绿衣女子,正是后面的那一类型。子谦望着她,顿时有点失神。
旁边的两个女伴见两人对视许久如此失态,齐齐发出起哄声,宁子谦这才回过神,与绿衣女子看了个对眼,见她也正直直的看着自己。两人顿觉满面桃花,春意盎然。
宁子谦正想挥手打个招呼,没想到腰上的那块玉佩不经意间竟被拱桥的石柱卡住,一抬手一用力,玉佩断了,从拱桥上掉落,掉在桥下的绿衣女子身上。
绿衣女子赶忙拾起玉佩:“公子,你的玉佩!”
络绎不绝的游船却相互拥挤着停不下来,小船径直往前驶去。
眼看小船要飘远,宁子谦自知再不搭讪就错失了机会,于是厚着脸皮趴在桥栏上朝着小船喊:“姑娘,你家住哪里?我改天去找你。我叫宁子谦!”
绿衣女子挥手:“你到市郊三生河畔找我。玉佩我先给你保管着。”
绿衣女子满脸含羞犹豫再三:“我,我叫钟灵琴……”
身边的两个女伴顿时大笑起来,钟灵琴羞得满脸通红。
船停不下来,书生只好向她们挥手告别,船漂出好远,他举起的手还久久没有放下,望着船远去的方向一脸期盼陶醉样。最后,他猛然嘴里冒出一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见小船开出已远,宁子谦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于是沿着原路带着小书童优哉游哉慢腾腾逛了回去。
回到府上,卢员外一家果然已经等不及先回家去了。
因为宁子谦放鸽子,宁知县在卢员外面前大丢颜面,虽然卢员外碍于情面没有明说,但是宁知县自知失礼,一肚子火气冲着宁子谦就是一阵臭骂。
宁子谦任由宁知县发火责骂,却是始终带着一脸神秘的浅笑,嘴里有口无心地回应着:“是,是,是。”
明显的一副左耳进右耳出之态,也不知道他爹说的话能听进去几句。
宁知县骂的筋疲力尽,看宁子谦还是一副神游表情,真是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宁知县无奈地拍了拍桌子,让宁子谦滚回屋反省。
宁子谦回到屋子,脑海里尽是绿衣女子钟灵琴的身影,躺在床上,左右思量,还是久久无法入眠。于是他从床上爬起来,拿出笔墨纸砚,写下:
灯火阑珊,知音难觅,左顾右盼,费思量;
石桥远望,流水小船,花灯巡游,心悠扬;
三生河畔,芳草人家,择日再见,盼艳阳。
写完,子谦将字挂在轩窗上,许久的对着字展开联想。自己一眼就能看上眼的女子,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性格脾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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