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注意到,此时此刻,S市已经拥堵了一个小时的环城高速上,一辆满载着家具家电的大货车正在车流中缓缓移动着。
为确保安全,S市的环城高速,上午会有执勤人员检查车辆,大货车移了许久,好不容易挪到了检查地点。
执勤的交警拦下了车子,“请出示证件。”剩余的其他执勤人员开始环视货车的四周。
车门打开,一个衣着污迹斑斑的中年男子在乱糟糟的副驾驶座上翻出几张皱巴巴证件,递了过去。
证件没有任何问题,检查完后,执勤员贴心提醒道:“去港口会有些拥挤,请注意驾驶安全,请勿疲劳驾驶。”
男人挥了挥手,关紧了车门。
太阳出来了,交通也开始繁忙起来。通过了检查点,拥堵的环城高速上的车流开始畅通起来。
货车下了个路口,直奔S市最大的港口。
顾慕首先是往林景深的宅子跑了一趟,说明了情况后,又安抚了林景深一阵。
他看着这个一夜之间就突然憔悴的老人,忘记了自己的眼睛红的有多吓人,“妈,您一定要相信我。”
林景深先是被那双可怖的眼睛和憔悴不堪的脸吓到,很久之后,才红肿着眼睛,点了点头,叮嘱顾慕白自己注意安全。
林景深担惊受怕了一晚,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越是这样,林景深就越是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当年宋清晏掉进刺骨的河水里,她也一度认为宋清晏是活不下来了。
时间一长,人的年纪一大,林景深就开始相信“吉人自有天相”这样的迷信了。
这是她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
从林景深的宅子出来,顾慕白因为一夜没睡,脚步有些趔趄,几乎是连走带摔的打开了车门,顾慕白微微闭了闭眼,等睁开眼时,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顾慕白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上车,直奔顾氏。
这是他自从离开顾氏后,第一次主动回去。
下人们还不知情,见到顾慕白的车,纷纷大喜,“快去说一声,二少爷回来了。”
可一见到从车上下来的几乎不像人样的顾慕白时,众人又纷纷停了脚步,一时间不知道面前这个样子的人究竟是不是顾慕白了。
顾慕白停下车后就往屋内走,也不管后面的管家说了什么,推开门,仿佛是刻意在等着他一样,顾时庚坐在最中间,顾兴夫妇和顾言欢坐在一边,看见顾慕白进来,都是心中一惊。
顾母一时间有些不确定这个人的身份了,小心翼翼的试探喊了一声:“慕白?”
顾慕白抬起眼,顾言欢顿时惊呼一声,随后知道自己失礼了,立刻捂住了嘴,小声喊着身边的佣人:“快去拿药过来!”
“不用了。”顾慕白阻止道,走到顾时庚面前,声音沙哑,“哥。”
顾慕白想挤出一个笑,但他连扬起嘴角的力气都好像已经没了,张开嘴,什么表情也没有做出来。
顾时庚痛心看着他,听到顾慕白喊自己,一把拥抱住他,哄小孩一般:“你冷静点,冷静点……”
顾言欢坐在顾母身边,两人险些掉下泪来。
顾慕白僵着身子,没能适应着突如其来的拥抱,只是僵硬地后退一步,转身,看着坐在一旁的顾兴和顾母,愣愣喊道:“爸。妈。”
上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还是好多年以前。顾时庚别过了头。
顾兴顿时坐正了身子,紧紧锁着眉头,顾母忙应了一声,一边擦着在眼眶里憋了许久的眼泪,还不忘记询问顾慕白的身体状况:“慕白,你休息了没有?”
顾慕白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目光呆滞,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告诉他们的,“清语失踪了。我找不到她。”
我找不到她。
我在努力找她,我想尽了办法,可我找不到她。
就像丢失了心爱的事物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的小孩,正在自己的父母面前说:“我喜欢的那个玩具不见了。”带着绝望,带着乞求大人帮忙的期望,全是无助。
看着顾慕白说出这句话的四个人,所有的情绪都在心里狠狠地一颤。
顾慕白不是个容易向人求助的人,尤其是向顾氏。
不管是回了顾氏还是离开顾氏,顾慕白都固执的坚持着自己“绝对不向顾氏求助”的赌气一般的决心,出了什么事,都靠自己想办法解决。或是在白鸿的帮助下,或是绞尽脑汁,利用自己的人脉,顾慕白从来没有跟顾氏要求过任何帮助,也不接受来自顾兴夫妇的任何善意的帮助。
顾父顾母对视一眼,眼底尽是对自己孩子的痛心。
“爸,妈,哥,拜托你们……”顾慕自身形单薄的站在中间,哽咽着说道,“要我回顾氏也好,公开我的身份也好,都可以,都好。求求你们……我找不到她,我的能力找不到她……”
外面传言都说,顾氏的三兄妹身上,都带着顾兴身上的那种清冷孤傲的气质,而事实也确实如此。顾时庚不管是行事风格还是性格,都像极了年轻时的顾兴,果断霸气,令人望尘莫及。顾言欢性格洒脱,在宠爱里长大,虽然任性,骨子里带着的优雅和教养却从来没有让她丢过顾氏的颜面。
就连顾慕白,即便在外流落了四年,一直没有接触顾兴,身上的那股清冽气质和一身傲骨,都是别人都模仿不来的。
但是这样骄傲的一个人,现在低下了头,放下了身段,在请求自己父母的帮助。
他第一次这么卑微,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能力这么渺小。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自己的身份能招来多少仇人,多少是非。
倘若宋清语的失踪真的和他的身份有关,一旦宋清语有任何三长两短,顾慕白这辈子都会陷在悔过当中。
顾时庚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他连忙扶住仿佛下一秒就能倒下的顾慕白,“我已经和其他人沟通过了,爸。”顾时庚看着顾兴,“我能用吗?”
众人都明白顾时庚说的是什么。那是顾兴手下的人,顾氏的人脉网极大,一直以来都只是放了一小部分给顾时庚,而这样的一小部分已经足够顾时庚维持半个顾氏的稳定,握在顾兴手中的权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顾兴看着顾慕白,点了点头。
顾时庚喜出望外。
见顾兴点了头,头昏眼花的顾慕白实在是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顾母立刻紧张的站起来,顾时庚摇了摇头:“没事,他只是太累了,睡着了。”
众人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顾兴的年纪已经大了,他眯着眼,眼底的光芒却和年轻时一模一样。他看着憔悴的顾慕白,对顾时庚说道:“时庚,事情点到即止,其他的留给宋氏就好。”
顾时庚会意,点了点头,把顾慕白扶回了二楼那间一直给顾慕白留着的属于顾慕白的房间。
顾言欢第一次见这样的顾慕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爸,妈,二哥真的要回来啊?”
顾兴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叹了口气,顾母皱着眉,说道:“不想回来也要回来,这么大的事,没有顾氏的身份,慕白什么也查不到。”
此时的宋氏,唐宁也只是偶然听马风说起,宋清语似乎是失踪了。
唐宁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突然就不见了?顾慕白呢?”
马风想也没想,“他去了顾氏。”
言外之意格外明显,唐宁顿时一怔,“你说什么?他去了哪里?”
马风重复道:“顾氏。”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去顾氏,宋清语不见了,顾慕白去顾氏干什么?
唐宁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去查一查这几年有没有什么事是牵扯上了顾慕白的!”
像顾氏这样的财阀,国内不在少数。但只有顾氏,是黑道白手起家慢慢发展起来的。也只有顾氏,整个商业圈没有谁敢去招惹,尤其是在S市。
S市商业圈有那么一句话:“和尚吃素,顾氏饮血。”
顾慕白昏睡了一觉起来,已经是下午了。顾时庚已经派人出去找线索了,顾慕白并没有在顾氏多待,调整好状态,霍南启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语气紧急:“哥,你快回来一趟,律师所的银行账户被冻结了。”
顾慕白猛地一怔。
这意味着有人想要暗中窃取律师所的资金。
顾时庚看他的样子,立即说道:“你先回去,有消息我再让人去通知你。”
顾慕白点点头,和顾时庚道了谢,又匆匆忙忙赶回了律师所。
律师所几乎是进入了紧急状态,下午六点,下班时间,霍南启硬是堵住了所有人,没让任何人踏出律师所一步,一个个的去排查。
等顾慕白到达律师所时,霍南启正查到一半。
顾慕白的眼睛还没好,也不管其他人惊异的目光,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他大步走到霍南启的刚做岗位上,冷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霍南启忙站起来,指着电脑桌面上的一串数据,皱眉道:“排查嫌疑。账户是今天上午冻结的,现在说什么也没办法解冻,说是我们资金违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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