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来了以后,各科老师终于陆陆续续配齐了。教语文的是个姓吴的老头,混日子等退休,安分守己跟我们倒也相安无事,班内人称吴老头。教英语的也是个刚毕业的新老师,这个二十代的小姑娘谜一样地分享了花龙的审美,每天都能搭配出一身百花筒一样的衣服来,班内人称蒋小花。其他老师也都跟大家慢慢熟悉起来。
老白两赌通吃二十六人,一战成名,那天根本没到校的我班其他人也抱着好奇心回来上上课。所以我班出勤率马马虎虎看得过去,有学生有老师的,十三班倒也算像其他班一样,表面正常地运转起来。
不过虽然老师们一上课就在讲台上巴拉巴拉地说,但是说了啥,我们是否在听,又是否听得懂就是另一问题了。
举个例子,我右边这位同学。
此时此刻,尽管我右边的零分同学上课时一直盯着黑板,而我一直盯着......别的地方,但是我这个一失手才从十二班落到十三班的优秀女青年压倒他还是分分钟的事儿,当然我是说在成绩上。我眨眨眼,突然傻同桌转头看向我,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他开口说了四个字。
“你......明白么?”
要不怎么说智商是硬伤呢?颜值都救不了。
我露出深不可测的一笑:“当然。”虽然我根本没注意蒋小花在上面叽叽歪歪个什么。
他把一脸无知帅成一脸无辜:“真的?”
世界上最令人气愤的事莫过于被傻子当成同类,就算那傻子很帅也不行。于是我顺理成章地生气了:“放学别走!”
有时候我觉得长得帅的傻子还挺可怜的,总忍不住想发扬人道主义精神救助一下。谁让我怀揣好色之心,呸,我是说好生之德呢。
我叫他“放学别走,聊聊人生”,主要是想救助一下他濒临灭绝的考试智商,满足一下他的求知欲,顺便让他崇拜一下我这个十三班的尖子生兼同桌,再顺便让他帮我擦擦黑板。谁让姐姐倒霉要值日呢。
我看看四周,放学了,老师同学都走了,看来我可以进行辅导了。这就跟我去KTV,先问清楚没有广东人在场,再点粤语歌唱是一个道理。
零分同学看着我:“干嘛?”
我手扶着黑板先摆好POSE,之后一指黑板上还没擦的蒋小花板书:“你不是不明白吗?我给你讲讲。”
零分同学一张大写加粗的懵B脸鼓舞了我,我信心满满地抬头看了眼蒋小花的板书,上面写着这一课的标题“Friendship”。额,这个词,容我想想。Ship肯定是“船”的意思,我的小三百词汇量里面有这个。这个f开头的,发,佛,腐,飞......等等,飞!是“飞”,我想起来了,“飞”在英文中确实是f开头的,我以人格担保,虽然印象里好像比这短点,但是跟ship放一起了多少得允许人家有点变化不是?再说“飞”和“船”,简直天作之合有没有,这必须是“飞船”的意思啊,我真是太聪明了。
可是我并不会念啊。不过这能难住我?这儿就凌枭这一人听着,我就是按拼音拼他能听出来?瞧他那样儿,傻头傻脑的,都给他开小灶了,他还不珍惜机会,拿个破可乐在哪儿喝。我清清嗓子,用声大捍卫人民教师的尊严:“认真点,我教你呢。跟我读,“飞人嘚瑟屁”,飞船的意思。”
刹那间只觉迎面一阵清凉,等我反应过来凌枭已经退到五步以外,向我连连鞠躬。一脸仍冒着气的可乐下是我抽动的嘴角,对面站的凌枭在我眼里直接变成了一块酱牛肉,我现在只想做一道我妈出品的名菜:手撕牛肉。
可是在我动手之前,牛肉突然开口求饶:“茜姐,我错,我错,我错。你黑板我擦,你衣服我洗,你头型我请你重做,你吃饭我买单,你说话我领旨……放过我吧。”
鉴于我之前都没听过牛肉开口说话,以及看他那意思还真能请我吃火锅,我强压怒火,抹了一把脸:“纸。”
凌枭赶紧上前两步给我张纸,自己也帮忙擦掉我身上的可乐。我瞪了他一眼:“你这还真是真人演示笑喷了哈。笑什么笑,我认认真真教你,你就不能认认真真学?”
我不说还好,我一说他几乎又要笑起来。不过看我凶巴巴地瞪着他,他赶紧把笑憋了回去:“蒋老师说这个是“友谊”的意思。还有,那个“飞人”什么的实在是......”
啥?我是不是听错了?现在是傻子在质疑我么?蒋小花说是“友谊”的意思?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个倒霉意思?我瞄了眼凌枭,这傻子在这事儿上倒是一脸坚定。但是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都丢,我摸了下鼻子:“英文词有好多意思,这个词也有飞船的意思!”
凌枭挑挑眉毛,似笑非笑的,也不知道我糊弄过去没有。他现在这副表情倒有点高深莫测了,我后背略出汗:“那个,今天先不教了。”
哪知这家伙似乎轻易就看出来我的退缩之心,抬高的眉眼顿时显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眨眨眼,连带着他的长睫毛直接抖动出“原来你也不会啊”的节奏。
我一激动冲口而出:“看什么看,明天绝对把你教得明明白白。”
啊,言多必失!我真是太冲动了!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本没有那金刚钻,干嘛要揽上这瓷器活儿!拜托老天,让这小子卖个呆儿溜个号儿走个神儿,刚刚那个话一个字儿都没听见吧!然而待我偷眼瞄他刺探军情时,却看到他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正死死长在我脸上,显然刚刚那话一个字没漏收了个全。
他嘴角向右一抿而笑,酒窝立即盛进半杯春风:“你真要教我啊?”
我被他笑得发慌,但是输人不输阵,气势还是要有:“教!我怎么也让你在月考中进步飞速,让你家里人高兴高兴!”
让我始料未及的是,听了这话,他桃花眼突然一暗,酒窝里的春风也无影无踪。他转过头,似要藏住什么似的。过了好几秒,他才淡淡道:“算了,没人在乎的。”
我看着一瞬间气压降低的他,夕阳的红光里他略显单薄的背影莫名落寞。女人嘛,最好圣母心爆棚了,我可受不了这个随时要向惨兮兮发展的奇怪气氛,打了个哈哈:“哈哈,说什么嘛,我不是人哦?”
他背影似乎一滞,然后转过身来:“你?”
我翻个白眼:“我在乎啊,我不是人啊?”
他突然压低身,保持跟我同高,桃花眼里一下装进了两个被他瞬间动作惊到痴呆的我:“你?关你什么事儿?”
拜托我心脏很脆弱不要搞什么突然袭击啊!心里突然砰砰砰打起拳击,捶得我话都说得结结巴巴:“那个,那个,当然关我事了。我是你同桌嘛,哈哈。”我赶紧先说点废话来让他先思考着,然后抓住他错开眼珠思考的瞬间顺了口气:“那个,你要是倒数第一,我外号就是倒第一同桌,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考不好我也跟着遭殃。我当然得在乎了。”
他略歪歪头,好看的桃花眼又飞扬起神采。我看到他眼里的小人渐渐放大,才猛然心惊一抬手,用一根手指戳住他逐渐靠近的额头,继续结巴:“停!我我我我告诉你一定得好好学习,你你你你你学习好了大家都喜欢你,然后你你你你就会有很多朋友,然后你你你你就不用总来烦我了!”
他就保持这个姿势抵着我的手指不进不退,我清楚地看到他眼里我小小的两个身影。大概是桃花眼自带柔光特效吧,再有重回他酒窝里春风的渲染,我竟然觉得自己的小小影子着实有点可爱。
可惜自恋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他盯着我看了十几秒,我手指头上的压力突然一松。再去找他桃花眼里的柔光特效时,他已经换了一张正经脸:“那明天就拜托了!”
啊!光顾着自恋了,完全忘了这事儿!
为了一时逞强口误,我遭了大罪。没想到凌枭这小子虽然脑子不怎么样但是上课态度还挺认真,说不定从蒋小花嘴里听去了什么(今天那“飞船”竟然真是“友谊”的意思,我特意查了字典)。为了在他面前保持天才形象,我这回还真的花点功夫。
第二天放学,凌枭恢复一副纯天然无公害的表情又坐在第一排看我在黑板边摆好pose。不同的是,这次的我可是胸有成竹的。毕竟这十个单词我可是背到后半夜,一张嘴就是英语普通话,口音至少得是伦敦城乡结合部那片的。
果然这次把凌枭唬得妥妥的,他简直被我用知识的海洋给淹傻眼了,全程乖乖听讲,大气都不敢出。
当人民教师是有成就感的,尤其是看到你学生求知的双眼和他带来的零食的时候。我最喜欢芒果干。咳咳,我是说,我最喜欢好学的学生。所以看在帅哥和美食,呸,看在同桌有求知欲和我有同情心的份上,我们这个课后辅导活动竟然一天一天地进行了下去。
我跟家里说我参加了辅导班,这毕竟也不是骗人的,确实作为老师参加了嘛,而且效果也差不多,毕竟为了唬住凌枭我也是拼命地学了点东西。
至于我妈,她态度是这样的:妈妈看看我,关心地问:“那要几点才能到家啊?”我感动:“大概晚一个小时吧,六点。”妈妈点点头,拿起电话:“老李啊,明天那个麻将局咱们多打一个小时,说好不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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